曾经肥沃的黑土[HeiTu]，如今却面临着重重危机。
龙江县正在农田边干活的大爷。
龙江县的玉米田。
立于嫩江县广场上的拖拉机。

　　化肥[HuaFei]过量使用、种高产作物和风沙侵蚀威胁“北大仓” 　文/图 本报记者张丹 

　　一声拖拉机的轰鸣，打破了黑龙江[HeiLongJiang]嫩江县良种场里清晨的宁静，青年们赶往土坡的另一边，耕种那一望无际的大豆地。

　　6月的黑龙江[HeiLongJiang]，田地间依然是绿意盎然，少了几分中部地区的繁花似锦，多了几分“迟到”的悠然。

　　去年，黑龙江[HeiLongJiang]省粮食生产连续第8年夺得大丰收，粮食总产量首次超过连续10年居全国各省(市、区)首位的河南省，一跃成为全国第一产粮大省。

　　黑龙江[HeiLongJiang]，这个曾经的“北大荒”，在成就了“北大仓”的辉煌之后，获得了它前所未有的荣光。

　　但是，在耀眼的荣光“背后”，或许很少有人能够看到它的“真实”。连年增高的化肥[HuaFei]使用量、“高产”的农作物结构调整、风沙侵蚀的威胁，都让黑龙江[HeiLongJiang]引以为荣的“黑土[HeiTu]地”，正如时间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指缝中慢慢溜走。

　　黑土[HeiTu]土壤[TuRang]有机质含量最高下降70%、黑土[HeiTu]层厚度减少了近一半，专家指出，这些数字昭示着，我们如果还没有认识到黑土[HeiTu]流失的严重性，不久的将来，或许将会失去这片“美丽的黑色”。

　　现状：

　　粮食产量的一半靠化肥[HuaFei]

　　不用化肥[HuaFei]，土地最高减产60%    

　　6月14日一大早，龙江县黑岗乡黑岗村72岁的喻殿富就来到自家的玉米地里干活儿。 对于已经与黑土[HeiTu]地“合作”了一辈子的喻殿富来说，如今的“高产”时光是最美好的，达到了历史上的“最高点”。他介绍说，过去地里施的都是农家肥，草木灰造的，现在[XianZai]已经基本上没人造了。“不抵现在[XianZai]的化肥[HuaFei]，化肥[HuaFei]力量大啊。”所以，现在[XianZai]都用化肥[HuaFei]，至少要用个两三茬肥。“施底肥、追肥、上尿素，这些都能让产量高。”   

　　“我们现在[XianZai]粮食产量的一半，是靠化肥[HuaFei]支撑的。”黑龙江[HeiLongJiang]土肥管理站站长胡瑞轩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作为黑龙江[HeiLongJiang]省土壤[TuRang]肥料协会会长、黑龙江[HeiLongJiang]省土壤[TuRang]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土壤[TuRang]学会理事，胡瑞轩告诉记者，从上世纪70年代到现在[XianZai]，黑龙江[HeiLongJiang]化肥[HuaFei]的用量增加了将近十倍。 “玉米过去一亩地也就2000多株，现在[XianZai]平平常常的就3500株，多的四五千株。”植保、病虫害减少、密植等多个因素，也“助力”了现在[XianZai]粮食的高产。

　　一直致力于保持黑土[HeiTu]土壤[TuRang]质量的胡瑞轩，曾经做了个实验，专门有几块儿地不施化肥[HuaFei]。结果，那一年这几块儿地的粮食产量平均减产40%左右，最高减产量能达到60%。不施化肥[HuaFei]马上减产，说明土地本身的供营养能力下降，得靠外来养分来供给。

　　他们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把种子、化肥[HuaFei]、密植等变量的因素都排除以后，黑土[HeiTu]地的自然产量，还没有过去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高。

　　“大豆之乡”变成了“苞米之乡”    

　　近年来，尽管嫩江被称为“大豆之乡”，但是真正愿意种大豆的农户，可以说已经比较少了，因为大豆“产量低”、“价钱也不高”，比起高产的苞米，农户一年的收入最多能相差不止一倍。

　　“种大豆会对土壤[TuRang]的氮元素有一定补充，但是玉米、小麦等高产作物就不会。” 黑龙江[HeiLongJiang]省水土保持科学研究所科技科科长许靖华告诉记者，以往的轮作方式，基本上种三年黄豆、种两年或一年的玉米，但是现在[XianZai]由于玉米高产、价高，许多时候三四年都不会轮作一次。

　　这种情况下，也客观上令黑土[HeiTu]土壤[TuRang]种的养分流失加剧，使得黑土[HeiTu]地更加“孱弱”。此时的黑龙江[HeiLongJiang]也面临着这样的“尴尬”，如果轮作种大豆，将意味着“减产”，而如果一直种玉米，也将会面对“化肥[HuaFei]依赖症”的高风险。

　　黑龙江[HeiLongJiang]大豆面积只剩3000多万亩

　　胡瑞轩介绍说，过去黑龙江[HeiLongJiang]的地产作物，大豆的面积，最高的时候占到6000多万亩，每亩地的产量也就在400斤左右，但现在[XianZai]玉米6000多万亩，平平常常就能够达到每亩1000斤以上。水稻达到5300多万亩，和玉米的产量也差不多。“大豆现在[XianZai]只有3000多万亩了。”

　　县里的粮食如何增产，嫩江县农业局副局长李铁辉介绍说，近年来，县里在增加玉米、小麦的种植，压缩大豆的种植。去年玉米还是40多万亩，今年就增加到了80多万亩，嫩江县有650万亩的农田，目标是200万亩。

　　诊断：

　　三大原因致“黑土[HeiTu]退化”

　　一、掠夺性经营导致土壤[TuRang]消耗量大于积累量

　　中科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农业技术中心科研处处长、中国土壤[TuRang]耕作协会常务理事张兴义表示，经历了这么多年，黑土[HeiTu]肯定有变化，就是所谓说的“黑土[HeiTu]退化”。 

　　他介绍说，黑土[HeiTu]地开垦整体来说，就是100来年，开垦田大部分是草地，草地以黑龙江[HeiLongJiang]省为例，有机质的含量在8%~10%左右，到现在[XianZai]只剩下3%左右。主要的原因，就是开垦农田，掠夺性经营，用养失调。他举例说，人工一耕作就要翻动土壤[TuRang]，加速土壤[TuRang]矿化分解，加上作物的吸取，这样导致土壤[TuRang]的消耗量大于积累量，就是用养失调。

　　“它的问题就在于，黑土[HeiTu]比较难生成，形成的难度比较大，形成一厘米大概可能都要一两百年。”黑龙江[HeiLongJiang]省水土保持科学研究所科技科科长许靖华表示，根据很多地方做的黑土[HeiTu]土壤[TuRang]剖面调查来看，早期的时候，黑土[HeiTu]层能够达到50厘米到1米这么深，还是比较普遍的，但“现在[XianZai]主耕作区的黑土[HeiTu]层也就在30厘米左右。”

　　二、荒漠化风蚀化直接威胁“粮仓”

　　黑龙江[HeiLongJiang]西部风蚀化严重的地方，一年“沙化的土地”最多能够达到100平方公里的左右。许靖华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尽管松嫩平原不算是特别典型的黑土[HeiTu]区域，但是嫩江沙地逐年在向东移，将会对黑龙江[HeiLongJiang]的黑土[HeiTu]区域造成很大的威胁。   

　　同时，黑龙江[HeiLongJiang]西部的荒漠化、风蚀化的趋势在加强，在不断地向东边扩展，逐渐威胁到松嫩平原这个“粮仓”。他表示，黑土[HeiTu]区的主产粮区是平原地带，一直以来，很多人认为东北的黑土[HeiTu]产量区，地势平坦、土壤[TuRang]肥沃，所以对这片地区的土壤[TuRang]水土流失重视也不够。但实际上，大规模开垦以后，把过去的坡地、林地、湿地、草场等区域，都开垦成为了耕地以后，水土流失就变得很严重了。

　　上世纪90年代，这些区域林草覆被率连8%都达不到，有些地方只有5%左右，自身抵御灾害的能力就非常弱。

　　三、助产“化肥[HuaFei]”是土地的“慢性杀手”

　　胡瑞轩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黑龙江[HeiLongJiang]基本上就施点氮肥，磷肥、钾肥根本不施；到了八九十年代，就开始施磷肥，土壤[TuRang]中的钾也是够用的。到现在[XianZai]，就是氮磷钾全都施。过去黑龙江[HeiLongJiang]根本不用施微量元素肥料，现在[XianZai]微量元素肥料都施了。所以，这些都表现出土壤[TuRang]的亏空、严重的缺乏、不平衡。

　　嫩江县农业局副局长李铁辉介绍说，根据现在[XianZai]测的情况，土壤[TuRang]中只有磷的含量够用。他告诉记者，这些年，秸秆还田少了，农家肥施的也很少，就导致现在[XianZai]土壤[TuRang]中的有机酸偏少，造成磷元素释放就比较少，最终还得施化肥[HuaFei]。

　　这种情况就造成，化肥[HuaFei]施用之后的有效利用率降低了，现在[XianZai]有效利用率也就在30%左右，过去能够达到40%～50%。“有效利用率下降，就造成施肥的成本提高，你得要多施肥，才能满足作物的需求。” 

　　药方：保护耕地比高产重要

　　黑龙江[HeiLongJiang]土肥管理站站长胡瑞轩说，黑龙江[HeiLongJiang]有两亿三千多万亩耕地，现在[XianZai]的粮食产量超过了1100亿斤，“现在[XianZai]已经是全国第一了”。黑龙江[HeiLongJiang]商品粮的比例，占到70%左右，黑龙江[HeiLongJiang]的粮食生产，可以说是国家的粮食基地，所以国家应该重点来扶持黑龙江[HeiLongJiang]。

　　同时，他认为，尽管现在[XianZai]的农业投入很多，但是对于提升耕地的质量方面很少，几乎没有。“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告诉记者，现在[XianZai]最大的“危机”，是领导层、决策层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退“耕”还“牧”改善生态

　　黑龙江[HeiLongJiang]省水土保持科学研究所科技科科长许靖华介绍说，嫩江沙地的形成，主要还是自然原因。土壤[TuRang]方面，嫩江沙地的区域属于风沙土，而气候方面，这里的气候比较干旱，降雨比较偏少，黑龙江[HeiLongJiang]的大部分区域的年降雨量在550毫米到650毫米之间，而嫩江沙地的这部分区域，年降雨量在400毫米左右。尤其是春秋两季的风比较大，加上它本身就是风沙土，所以，它沿着嫩江两岸，由于风的作用，表面的沙土就吹扬起来，形成沙丘。

　　他认为，龙江等黑龙江[HeiLongJiang]西部的区域，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面积开展耕种。但实际上，黑龙江[HeiLongJiang]西部的这些区域，不大适合开展农耕，应该以畜牧为主，沙土地一旦破坏了以后，很难恢复。

　　“嫩江沙地这个区域进行治理，是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对植被逐步恢复，种一些小灌木树或草种，要比种庄稼要好很多。”  

　　保护耕地质量“责任化”

　　“到时候没有了这些化肥[HuaFei]，将来怎么办？”针对黑龙江[HeiLongJiang]黑土[HeiTu]的“化肥[HuaFei]依赖症”，胡瑞轩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单单光依靠化肥[HuaFei]，国家的粮食安全就没有保障。粮食价格赶上黄金的价格，到最后谁能吃得起？

　　他认为，国家层面应该立法规定保持土壤[TuRang]质量的“责任化”。首先，就是行政主要官员的“责任制”。另外，应明确耕地使用者的权利和义务。耕地使用者不能只有使用耕地的权利，更有保护耕地质量的义务。同时，建立耕地质量的补偿制度。

　　据中国土壤[TuRang]协会官网介绍，胡瑞轩制定了《黑龙江[HeiLongJiang]省耕地保养条例》，在黑龙江[HeiLongJiang]省通过立法，填补了我国耕地保养专项立法的空白。

　　他告诉记者，黑土[HeiTu]地仍然有“肥力”，最核心的解决办法就是保证土壤[TuRang]有机质的积存和回升。他建议，重点扶持有机肥的施用并对农民补贴，由行业部门和技术部门监督。

　　对于黑土[HeiTu]有机质提高，中科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农业技术中心科研处处长、中国土壤[TuRang]耕作协会常务理事张兴义则认为，各种措施经过二三十年的实践，已经有了结果，有机肥还田，可以施有机肥、秸秆还田等。

　　同时他表示，现在[XianZai]的产量维持必须要靠化肥[HuaFei]，是有点不利的影响，但是人类都得应用，粮食生产都得用。

　　黑土[HeiTu]地土层变化历程

　　1.1950年，黑土[HeiTu]区水土流失面积为24292.4km2,水蚀面积为18457.3 km2，风蚀面积为5835.14km2。水土流失面积占全区土地面积的20.5%。

　　2.到1980年，黑土[HeiTu]区农业区域天然次生林已经绝迹，林区林缘大踏步后退。黑土[HeiTu]层厚度明显变薄，黑土[HeiTu]层较厚的地块已由解放初期的50cm～60cm下降到25cm～30cm左右，黑土[HeiTu]层较薄的地块由25cm～30cm下降到15cm～20cm。

　　3.到2000年，黑土[HeiTu]层厚度进一步变薄，黑土[HeiTu]层较厚的地块已由50cm～60cm下降到20cm～25cm左右，黑土[HeiTu]层较薄的地块由25cm～30cm下降到10cm～15cm。侵蚀沟继续增加和发展。

　　4.从2000年到目前，治理面积达到了每年近1600Km2。从2003年开始，东北黑土[HeiTu]区试点工程治理完成的小流域，水土保持生态效益显著，平均减少泥沙流失68%，抵御洪涝灾害能力普遍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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