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眼观察 ■

　　患者[HuanZhe]家属拨打120急救[JiJiu]电话后，能否自主选择医院[YiYuan]？支持者认为，面对生命，再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就近送院急救[JiJiu]是第一。反对者认为，自主权是病人[BingRen]权利中的最基本的权利，是体现病人[BingRen]生命价值和人格尊严的重要内容。

　　江西省上饶市发生过这样一起真实的案例，将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推到了世人面前。该案也成为国内首例120因就近抢救成为被告的案件。

　　刘太金/文

　　120违反家属意愿将患者[HuanZhe]就近送医

　　2011年5月25日的傍晚，望着一旁玩耍的儿子，被记忆牵回2007年6月20日的祁玥泪水夺眶而出，父亲临走前，一直盼望着抱外孙。当天上午9时，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一间病房时，刚生下孩子的祁玥一脸喜悦。

　　但守护在一旁的丈夫，却没了初为人父的欣喜。祁玥从丈夫闪忽不定的眼神中，发现些许异样。她心头掠过一丝阴影，便悄悄打电话到凤凰医院[YiYuan]，得知自己的父亲祁光源在前天就去世了。

　　噩耗面前，她号啕大哭。

　　2007年6月18日凌晨4时许，祁光源在睡梦中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妻子叶仙荣在听到丈夫喊叫自己时，便循声音找去，发现丈夫在厕所里。

　　叶仙荣来到卫生间，只见丈夫蹲在卫生间的台阶上，就问他哪里不舒服？“肚痛，脚有点麻。”听丈夫这么一说，她立刻拨通了120急救[JiJiu]中心的电话，在电话中，叶仙荣向120急救[JiJiu]中心表示要将丈夫送往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抢救。

　　十余分钟后，两位女医务人员来到叶仙荣家，将祁光源抬到救护车上。上车后，叶仙荣一直注视着丈夫，也无心看救护车是往哪个方向开的。

　　不一会儿，急救[JiJiu]车就停下来了。“你们停下来干什么？”叶仙荣觉得有点奇怪。

　　“到了、到了。”司机回答道。

　　“到哪里了？”叶仙荣质问道。“到江西凤凰医院[YiYuan](简称医院[YiYuan])了。”

　　“谁叫你们到这里的？我现在要去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叶仙荣感到十分气愤。

　　“120是就近抢救的，你们先在这里治疗，等有所好转，再转院也不迟。”一名女医务人员解释，现在，路途远，病人[BingRen]的病情紧急，万一出了事，由谁担责？

　　叶仙荣听后只得同意，祁光源随后被抬到该院二楼的35号病床。

　　患者[HuanZhe]死亡家属告120

　　祁光源入院的时候已是凌晨4时38分。

　　见习医生徐谋科来到祁光源床前，给他做相关的检查，但他的病情继续加重，脸色变得苍白，呼吸困难。5时22分以后，值班医生熊锋等人赶到，实施紧急抢救，但无济于事。

　　该院诊断祁光源死亡原因是心源性猝死，急性心肌梗塞。

　　与自己相伴几十年的老伴就这样离她而去，叶仙荣听到消息后瘫倒在地。

　　当天下午，叶仙荣复印了祁光源的住院病历。可是她发现，复印后的这份病历与她原来看到的不一样。之后，家属与医院[YiYuan]就赔偿未达成一致意见。6月19日，医院[YiYuan]向叶仙荣提出，可以通过尸检查明病因，但她表示拒绝。

　　女儿祁玥告诉笔者，纠纷发生后，医院[YiYuan]前来救诊的一名女医务人员王菲，未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证，单独出诊。该院被卫生部门罚款2000元。

　　双方协商无果后，叶仙荣、祁玥以原告的身份，将医院[YiYuan]和上饶市120起诉至上饶市信州区人民法院，要求其共同赔偿25万元。起诉前者的理由是以非正式医生接诊病人[BingRen]，而将120告上法庭的理由，是未尊重家属的意愿。

　　法院在审理此案期间，根据医院[YiYuan]的申请，委托上饶市医学会做出医疗事故鉴定。

　　法庭上，医院[YiYuan]辩称，医院[YiYuan]对祁光源的治疗过程中没有医疗过失行为，并且现已委托医学会进行医疗事故鉴定，医院[YiYuan]是否承担责任要等鉴定得出结论。

　　此案在审理期间，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近年来，120舍近求远，延误患者[HuanZhe]病情，甚至导致患者[HuanZhe]死亡的医疗纠纷有所增多，引发的诉讼也不在少数，但120因为就近抢救引发诉讼，这在我国尚属首例。

　　就近抢救和患者[HuanZhe]自愿孰先孰后？

　　那么，拨打120后，患者[HuanZhe]能否有选择医院[YiYuan]的权利？

　　关于这一点，无论在院前急救[JiJiu]的实践中，还是在法律界都存有争议。

　　江西省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王医生受访时表示，120急救[JiJiu]原则，首先是迅速采取有效措施抢救伤者，将死亡率降到最低。其次，根据病情寻找合适的医院[YiYuan]或根据患者[HuanZhe]意愿，将其送往所在的划片医院[YiYuan]。她认为，面对生命，再也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第一时间送医是最好的方法，不应规定患者[HuanZhe]家属有选择医院[YiYuan]的权限。

　　据悉，上饶市卫生局有关文件就规定，急诊病人[BingRen]分配按照“划片分工、就近就快、病人[BingRen]自愿、能力第一”的原则。

　　“应尊重患者[HuanZhe]的选择权。”许多市民认为，祁光源的死亡是否属于医疗事故还是个未知数，只要无法证明祁光源的病情属危急状态，就应尊重患者[HuanZhe]家属的意愿。自主权，是病人[BingRen]权利中最基本的一项权利，是体现病人[BingRen]生命价值和人格尊严的重要内容。在优质医疗资源分布不平衡的情况下，尊重病人[BingRen]自主权是尊重病人[BingRen]的最高境界。

　　江西南昌金光法律服务所副主任宗月英对此持相同观点：就近抢救原则，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救活人命，这是无可非议的。但就近送到一个医务人员、医疗技术、医疗设备等条件较差的医院[YiYuan]，甚至于在没有把握救治该病例的情况下，强行以就近为原则，就是争取了一点时间，病人[BingRen]最终送命酿成悲剧，那120救护是“救”人命还是“送”人命？

　　“患者[HuanZhe]家属拨打120急救[JiJiu]电话求救后，已形成医疗急救[JiJiu]合同关系，仍属民事法律关系，应尊重患者[HuanZhe]家属的选择权。”

　　“120属于有偿服务。”江西明实律师事务所主任肖礼光称，“在此次医疗纠纷中，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的医疗条件肯定要比凤凰医院[YiYuan]好，患者[HuanZhe]硬要求120送到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抢救，且并没有影响到公共利益时，患者[HuanZhe]的意愿应得到尊重。”

　　“生命健康权是民法的最高利益，个人的意思自治的民事权利须服从这个最高利益。”江西赣兴律师事务所律师邹伟民则持截然相反的观点，“120应根据病情以就近就快和具备能力为首选，这个基础上再考虑患者[HuanZhe]的意愿。不能为满足患者[HuanZhe]的意愿舍近求远，否则很可能失去抢救的时间”。

　　还有人认为医疗急救[JiJiu]资源有限，“120”目的是为了抢救急、危、重伤员的生命，无法完全照顾到每个个体的特殊需求。

　　患者[HuanZhe]选择权并无统一规定

　　事实上，关于院前急救[JiJiu]方面的法律法规，在全国并没有统一的规定，只有少数地方在相关法规中明确规定了尊重伤病员意愿原则。

　　如2009年4月1日施行的《济南市社会急救[JiJiu]医疗管理办法》，规定社会急救[JiJiu]医疗机构应当按照尊重伤病员方意愿、就近、就医院[YiYuan]诊治能力的原则，进行转送救护。对此，济南市卫生局一负责人称：“尊重病人[BingRen]意愿是急救[JiJiu]医疗机构的第一原则。”同时也是为防止出现一些急救[JiJiu]车违背病人[BingRen]意愿和就近原则，把病人[BingRen]送到不想去的医院[YiYuan]或较远的医院[YiYuan]。

　　不过，在立法上，我国各地对此也有不同的声音。广州市人大法工委在今年召开立法听证会，就《广州市社会急救[JiJiu]医疗管理条例》听取各界意见。卫生局表示，不宜将尊重病人[BingRen]意愿写入条例之中。

　　更多的法律界人士认为，尊重患者[HuanZhe]的自愿选择权，应是一种有条件的尊重。江西华特律师事务所律师刘行认为，作为患者[HuanZhe]，一般都是不懂医学的，他们对病情缺乏了解。因此，120在服务的过程中，经初步诊断病情严重，如不及时抢救可能危及患者[HuanZhe]生命的，可不尊重患者[HuanZhe]及家属的意见，及时将患者[HuanZhe]送到最近的医院[YiYuan]进行抢救。但如果是摔断胳膊、腿的等不危及患者[HuanZhe]生命的，可尊重患者[HuanZhe]及家属的意见，将患者[HuanZhe]送往他们指定的医院[YiYuan]，这就是有条件的尊重。

　　“这样更具有人性化，而不是一味的尊重患者[HuanZhe]的选择权。”这种选择权是有条件的，医护人员必须给出专业意见，尽到告知义务，并进行必要的处理，确定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尊重伤病员的选择。

　　“为防止此类纠纷的发生，急救[JiJiu]中心可采取类似医院[YiYuan]要求患者[HuanZhe]家属签署手术风险同意单的形式，规避责任。”刘行律师称，如发现患者[HuanZhe]属于危重病人[BingRen]，如不及时抢救，可能危及患者[HuanZhe]生命的，但患者[HuanZhe]及家属坚持要送到较远医院[YiYuan]时，可要求患者[HuanZhe]及家属在风险告知书上签字，以达到规避风险的目的。而作为患者[HuanZhe]及家属，应抱着理性的态度听取急救[JiJiu]中心医务人员的意见，在听取他们意见后再进行选择。

　　“患者[HuanZhe]家属应明确告知120救护人员送往的医院[YiYuan]，并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后果。”江西赣翔律师事务所律师曹清认为，此案提醒120应从实际出发、从患者[HuanZhe]的要求和利益出发，改进工作方式，提高服务质量，使医患双方无争议。

　　不服判决原告上诉

　　上饶市信州区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在第一接诊时间，该院的值班医生不在现场，只有见习医生在场，可认定该院的医疗行为有一定过错。

　　原告坚持要上饶市120急救[JiJiu]车把病人[BingRen]送至上饶市人民医院[YiYuan]，原告信任该院的能力，该中心就应按照病人[BingRen]自愿、能力第一的原则履行其职责，原告从开始拨打电话就要求把病人[BingRen]送至该院，但该中心未按其愿，应承担一定责任。

　　原告亲属祁光源的死虽然没有有关部门的鉴定结论，但其确实是在医院[YiYuan]抢救过程中发生的，并且在第一抢救时间没有正规医师在场，该院应承担医疗事故赔偿责任。

　　2008年2月28日，根据有关法律规定，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赔偿原告精神损害抚慰金等5万余元，其中上饶市120承担20%的责任。一审宣判后，原告不服上诉至上饶市中级人民法院。

　　今年5月24日，代理此案的律师樊明亚称，120将病人[BingRen]送到符合急救[JiJiu]条件的医院[YiYuan]，自身并没有过错，不应承担责任。

　　“120急救[JiJiu]首先要就近、就快。”2008年10月25日，上饶市紧急救[JiJiu]援中心主任苏孝安对笔者称。如果根据患者[HuanZhe]意愿选择医院[YiYuan]，万一患者[HuanZhe]因来不及抢救送了命，患者[HuanZhe]同样会要求中心承担赔偿责任。苏主任认为，其原因是，患者[HuanZhe]拨打120后，然后由120统一调度，通知离患者[HuanZhe]最近的医疗急救[JiJiu]点前往接诊，而凤凰医院[YiYuan]是符合条件的医疗急救[JiJiu]点，所以该中心不应承担任何赔偿责任。

　　此案目前尚未审结。因祁玥多次向卫生部门要求查处医院[YiYuan]是否存在伪造病历的情况，她已向上饶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中止审理此案。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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