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ZhongGuo]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23年前，一本《强国梦》 给亢奋地期待冠军振兴中国[ZhongGuo]的国民浇了一盆冰水，13年前，《马家军调查》又给装饰了神话已降临的中国[ZhongGuo]田径界当头一棒。如今，这个总不合时宜地呼唤体育[TiYu]制度改革的“捣乱者”，却写出一本温和的《篮球[LanQiu]的秘密》……

　　本刊记者/唐磊

　　赵瑜又出书写中国[ZhongGuo]体育[TiYu]了。看过他之前《马家军调查》《强国梦》的许多人,期待他这次如何再搅动中国[ZhongGuo]体育[TiYu]制度这潭水，然而，近30万字新书描述的是一个地区的群众体育[TiYu]发展史，其中几篇抨击体制的章节无关痛痒，令一些熟悉赵瑜“中国[ZhongGuo]体育[TiYu]三部曲”的人感到失望。

　　在接受《中国[ZhongGuo]新闻周刊》采访时，赵瑜表示，在人们都在讨论体制改革的理论时，他希望呈现的却是体育[TiYu]的群众基础和它的社会化，他要通过实践告诉大家——改革是可行的。

　　温和的中国[ZhongGuo]体育[TiYu]“第四部曲”

　　这些年，一些书商找过赵瑜，希望他写写足球，他拒绝了。

　　“作家不能太愤怒，但想起足球真的恼火万分，会带着强烈的情绪写作。不理性。”赵瑜告诉《中国[ZhongGuo]新闻周刊》，他认为那无非是再呼唤一次现状之乱，重点是“一定要改革”。

　　恰巧中共东莞[DongGuan]市宣传部找到赵瑜，希望写写他们一直致力发展的当地篮球[LanQiu]。赵瑜也有意写写自己一直喜爱的篮球[LanQiu]。

　　文革十年，赵瑜都在山西省体委混。“因为那时青少年能在体委吃饱穿暖，谁都不想走。”赵瑜说。当年他自己寻到自行车队，当上了运动员。当时中国[ZhongGuo]体育[TiYu]几乎不与国际接轨，赵瑜练两年后已是晋东南地区公路自行车男子50公里冠军。除去两年自行车运动员，其余时间赵瑜都在练篮球[LanQiu]，因为当时练好篮球[LanQiu]好找工作。

　　与东莞[DongGuan]市宣传部合作之初，东莞[DongGuan]方面向他介绍了当地篮球[LanQiu]运动如何发达，篮球[LanQiu]运动的群众性、职业化、社会化、民间化，这些都区别于举国体制下的专业化，赵瑜一直半信半疑：“如果仅仅是表扬稿，我不会去做的。”

　　两年间，赵瑜先后9次到东莞[DongGuan]采访。他看到了一个中国[ZhongGuo]体育[TiYu]体制改革的个案，一个也许可以在下层形成雏形推动上层的案例，“体育[TiYu]完全没有政府协助不行，只是不能统管。应该像东莞[DongGuan]，有政府的扶持，打破总局那一套围墙，进入社会化、职业化、民间化。”赵瑜拿小岗村作为比喻，“东莞[DongGuan]的持续发展还要有一个全国的环境，不能靠一个地区的单一发展。比如俱乐部一年打多少场球才能进入一个良性循环挣钱，何时能拿到足额的转播费。政府希望逐步减轻政府负担，增强俱乐部活力。但是现在还达不到。(如果没有大环境)以后东莞[DongGuan]这些俱乐部可能也会成为困难的代表。”

　　新书《篮球[LanQiu]的秘密》把篮球[LanQiu]职业化以后成绩骄人的广东东莞[DongGuan]地区作为案例剖析，从地理、人文历史诸方面介绍东莞[DongGuan]的篮球[LanQiu]历史文化，并着重描写了东莞[DongGuan]的职业篮球[LanQiu]俱乐部，特别是草根篮球[LanQiu]发展故事。在书里，东莞[DongGuan]是一个篮球[LanQiu]运动的天堂，以至于书中关于体教结合、篮球[LanQiu]改革等体制等等这些涉及当下体育[TiYu]制度最困难的问题的讨论，都显得无关痛痒，也与赵瑜之前写体育[TiYu]的风格大不相同。

　　赵瑜曾写过三部关于体育[TiYu]的报告文学——1988年的《强国梦》和《兵败汉城》、1998年的《马家军调查》。因为涉及体制的痼疾，均在当时引发了很大的震动。

　　《强国梦》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次真正从体育[TiYu]的本体出发，思考中国[ZhongGuo]体育[TiYu]的著作，触动了当时根深蒂固的金牌体育[TiYu]观念，其中运动员“自伤”、兴奋剂等事件更是让人看到了竞技体育[TiYu]灰暗的一面。《兵败汉城》是第一部的延续，应杂志社的约稿写的，虽短短三万字，但因写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大受欢迎。《马家军调查》和如今的《篮球[LanQiu]的秘密》很像，都是赵瑜经过大量走访调查写出的长篇报告文学，但《马家军调查》中的故事揪人心魄，而《篮球[LanQiu]的秘密》更像一篇温暖的个案。

　　从激进呐喊到温和鼓励

　　“普通体育[TiYu]爱好者觉得马俊仁在神坛，我不觉得。他就是我采写的对象。老马这样的人，我从小在体育[TiYu]大院里见多了，不以为然。”赵瑜对《中国[ZhongGuo]新闻周刊》说，“大家也觉得《强国梦》的出现突然，但在我从事的业务里面不突然。”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国内的报告文学偏重社会问题，作家参与和干预社会生活的程度不断深入。刚过30岁的写作爱好者赵瑜从创作诗歌散文，逐渐尝试中篇写作。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期间，赵瑜在医院看到医护人员全都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女排决赛时，从小在体委长大的他开始问自己：金牌到底能带给我们什么？

　　赵瑜花了三个月时间不断找自己在体委的朋友聊天，但都不是后来写作时的采访，大家一起出游、喝酒，那些人的牢骚和无奈抱怨成为了赵瑜的素材。

　　那时涉及体育[TiYu]的报告文学多是颂扬夺金牌或讲述某件具体事件，涉及体育[TiYu]本质反思的还没有。刊发《强国梦》的《当代》杂志甚至做了集体承担责任的“最坏打算”。

　　“当时我并不觉得体制内的人承担了多么大的压力。我一个年轻人，冒进、带有激进色彩，他们所承担的东西到了一定年纪我才意识到。”赵瑜说。

　　《强国梦》在社会上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当时体育[TiYu]界用“体育[TiYu]成就不容否定”“强国非梦”等观点进行反击。而在日后由时任国家体委主任伍绍祖主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TiYu]史·1949年-1998年综合卷》中，《强国梦》被列在第七章《举国体制的完善和初步改革》中，将文章引起的争论、褒义评价、贬义评价、讨论的影响都予以罗列。赵瑜觉得这表明它的内容得到了官方认可。

　　“对于一个知识分子来说，是很难得的，人家承认你对社会有作用。”赵瑜总结他之前的三部作品说，在他看来“从开拓性来说，还是《强国梦》大”。

　　长时间在体委的生活经历，使赵瑜比很多人都熟悉中国[ZhongGuo]体育[TiYu]的体制，也更清醒地看到它的弊端。在所有人在为女排三连冠和奥运金牌零突破亢奋欢呼的时候，只有赵瑜在浇冰水。

　　进入21世纪，尤其2008年之后，呼吁国内体育[TiYu]体制改革的呼声不曾间断，北京奥运到广州亚运会期间，对国内体育[TiYu]体制的质疑和要求改革呼声渐强。但二十多年前就对现有体制开炮的赵瑜却没有跟上，他另辟蹊径写书告诉大家一个地区开展群众体育[TiYu]的故事。

　　“我对中国[ZhongGuo]体育[TiYu]的改革是失望的，各行各业都在改，凭什么它不改。”赵瑜说，“在东莞[DongGuan]调研，遇到的都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的状况。既然这样，知识分子的批判意识就应该跨前一步，考虑怎么保护这种改革的萌芽。这补了我对中国[ZhongGuo]体育[TiYu]另一面的看法。”

　　“渴望《强国梦》式呐喊的人觉得《篮球[LanQiu]的秘密》不过瘾，但你仔细看，实际随着一个作家年龄的增长，写得更加符合中国[ZhongGuo]的情况。由于东莞[DongGuan]的篮球[LanQiu]传统、文化、经济的发展，篮球[LanQiu]取得东莞[DongGuan]地区的群众、老板的喜爱，推动职业化发展。李元伟(前篮管中心主任)也觉得东莞[DongGuan]和他的改革是契合的，上层渴望改革的精英，需要有下面的力量推动和呼吁。”赵瑜对《中国[ZhongGuo]新闻周刊》表示，“作家要尊重这个基本现实，不能按照《强国梦》和《马家军调查》的思想硬往前走。”

　　他认为，《篮球[LanQiu]的秘密》这样的作品比呐喊式的更具有时代特征，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作品主要是呼唤，现在这种呼唤仍然需要，但更需要有心人对中国[ZhongGuo]体育[TiYu]社会扎实的考察，告诉大家什么是可以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