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体操冠军张尚武如今沦落到在地铁卖艺，各方都开始撇清关系：张的教练说“家庭悲剧和自身放纵是主因”，有权威媒介撰文“跟腱断裂只是天灾，而自甘堕落才是人祸”……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流”不在少数。

　　这些评论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运动员思维成长的特殊性，运动员未必知道“内敛和放纵”，未必完全清楚“何谓高尚何谓堕落”。从这个角度来看，前不久冬奥会冠军们在云南丽江的半夜撒野，和张尚武的性质又有多少差别？我们应该追究的是，到底是什么剥夺了这些孩子正常人生观价值观的树立？

　　张尚武5岁开始训练体操，12岁进省队，然后再进国家队，这是几十年以来的一种模式，艾冬梅、邹春兰等可怜的前冠军们也都是如此批量制造的。子不教，父之过。对于张尚武而言，一个破裂的家庭的确会给他带来一些影响，但如果就把这个列为一个人踏入歧途的主要原因，未免有些可笑。有关人士所要回避的是：本来应该接受启蒙教育的时候却进入体工大队，这些孩子只是长了身体却没有成长心智。被社会认为“危险的”青春期，没有人加以指导，他只有最朴素的人性来进行判断善恶，有所偏差也是难免的。

　　张尚武的经历很有代表性，他的自述并没有太过夸张的地方。一些地方体工队对于运动员的管理就像社会上的“拐卖”行径：虽然管吃喝，但是也要参加赛事谋求成绩，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训练，甚至还要吃药；为了成绩，要开发新的动作，讲究高难度，而少有估计到运动员的伤病以及可能带来的终身性影响；在体工队中，以大欺小、武力体罚、贿赂教练领导的丑恶现象在不小的范围内存在；剥夺孩子的义务教育权利，却编纂学籍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在这么一个充满功利而缺少人性的地方成长的年轻人，又被拒绝了接受教育的机会，身心健全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在地铁的另一个出口，在那儿卖艺的是“乞讨体系”通过自残身体和自尊培训出来的年轻人，再回过头来看张尚武的遭遇，同样身带残疾同样身带前科甚至思维方式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不知道二元二次方程、不知道EDUCATION怎么拼写，不知道辛亥革命，不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这个体制敢说自己不违反《教育法》吗？

　　再说到“子不教、父之过”，在关键时期荒废人心智发展的“父”，正是在那个时期代行监护人权利的体工队。那一套体系从自身形成到执行，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要求：忽略人性的关怀，闪耀的只有“奥运争光计划”的光辉，而牺牲人性换来的金牌，也只是看上去很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