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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波切利演唱[YanChang]艺术的盖棺论定，很大程度上受到同情分的约束。英美媒体在批评波切利时刻意以十二分的力度，以抵消“同情分”可能带来的好感

　　文/唐若甫

　　2008年的某一天，一位意大利《共和报》的记者[JiZhe]前赴波切利位于意大利地中海沿岸的豪宅采访。这位口无遮拦的记者[JiZhe]向他介绍了一大串其他媒体对其尖酸刻薄的评论，还以意大利歌剧[GeJu]刁民(loggionisti)特有的语气，对波切利的歌剧[GeJu]录音连连发难。忍无可忍的波切利愤懑地打断了记者[JiZhe]的话，问道，“告诉我记者[JiZhe]先生，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记者[JiZhe]说“我一个月挣2000欧元。”波切利回道，“我一天就能挣这个数。现在你可以走了。”报道最终没有[MeiYou]写出，而记者[JiZhe]把遭遇写在了自己[ZiJi]的博客上并被争相翻译转载，为这位囊括无数排行榜名次的意大利歌唱家五味俱全的职业生涯，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成功[ChengGong]”的复杂定义

　　倘若以资产计算，波切利无疑是成功[ChengGong]人士。2006年3月26日，他在马德里推广自己[ZiJi]录制的拉丁歌曲新专辑Amor，接受西班牙《国家报》(El Pais)采访时，坦言自己[ZiJi]的钱已经多得花不完。他说道：“这便是我最大的问题所在。此外，我还受到金钱诱惑的毒害。这种诱惑，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花销自己[ZiJi]的银两：“我是个很简单的人，一本书，一架钢琴，请一位朋友一起进餐，就这些。”

　　其实从波切利1992年被经纪人Caterina Caselli相中和发掘伊始，他便忠于职守地承担一棵摇钱树的责任。撼动这棵大树的，则是他的前经纪人Caterina Caselli、现任经理兼女友Veronica Berti，还有他的亚洲巡演代理Marco Bianchi。他曾四次来华演出，其中一次属于私人性质。因曾被称为“帕瓦罗蒂的接班人”，国人将对帕瓦罗蒂的好感寄托在波切利身上，制造出波切利的滚滚热潮。

　　唱片销量和榜单排名是波切利成功[ChengGong]的又一铁证。迄今他一共录制过13张单曲专辑、两张精选集、8套全本歌剧[GeJu]录音，全球销量达到7000万张。帕瓦罗蒂和安德烈·里欧的全球销量分别为5000万张和2000万张。他的三张专辑因为同时占据美国古典音乐[YinLe]唱片销量榜前三位而被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他与莎拉·布莱曼合作的《告别的时刻》在德国单曲榜上连续14周排名第一，全球销量1200万张。

　　商业上的成功[ChengGong]无可置疑，而艺术上的价值历来有所争议。虽然波切利的偶像是男高音马里奥·兰扎，并且得到弗兰克·科莱利和帕瓦罗蒂的赞赏，但由于他的跨界本质，艺术标准的定义含糊不清，就像跨界本身的定义一样，模棱两可。

　　跨界高分者

　　跨界(crossover)一词的现代用法来源，不甚明了。在汽车行业，跨界指的是那些介于不同车型之间的变种，比如SUV或者CUV。在音乐[YinLe]领域，跨界和世界音乐[YinLe](world music)、新世纪(new age)既有交集，又有区别。

　　音乐[YinLe]界跨界的说法，最初由唱片公司在包装产品时小心翼翼地提出，旨在以古典音乐[YinLe]艺术家“舍身取义”的方式，吸引到流行[LiuXing]音乐[YinLe]乐迷的大宗消费。然而这一自作聪明的办法既没有[MeiYou]为古典音乐[YinLe]“取义”，也没有[MeiYou]“取利”，反倒是无心插柳地将跨界升格为一种独立的音乐[YinLe]体裁，并拥有自己[ZiJi]的听众和产业链。

　　但其本质决定了，“跨界”在成型初期是那些无法归入现有常规分类乐人的聚集地。或者说，它是为两边都混不得体的避难所。大唱片公司跨界舍生不取义的做法，一方面为古典音乐[YinLe]界的独立唱片品牌风起云涌地填补空白奠定了基础，也为日后真正的跨界明星开辟了战场。还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古典音乐[YinLe]领域，跨界带来的是与流行[LiuXing]音乐[YinLe]持平的出场费和不费吹灰之力的演出难度。在流行[LiuXing]乐界，跨界除了体现艺人与众不同的音乐[YinLe]素养外，少有意义，也无人问津。因此，古典跨流行[LiuXing]居多，流行[LiuXing]跨古典极少。

　　但并非从古典跨界到流行[LiuXing]就轻而易举。帕瓦罗蒂和多明戈的跨界尚属保守，而且他们在演唱[YanChang]流行[LiuXing]或音乐[YinLe]剧片段时，依旧采用古典的美声发声方法尤为明显。美国女高音雷尼·弗莱明尝试过爵士，男中音托马斯·汉普森尝试过民歌，但都浅尝辄止，停留在玩票阶段。

　　波切利就是古典跨流行[LiuXing]的典范。他的声音拥有帕瓦罗蒂般柔滑的光辉，游刃有余的吐音和轻松自在的高音，横跨三个八度可用音域傲视群雄，换声点不易察觉。他演唱[YanChang]的流行[LiuXing]歌曲抑扬顿挫，拿波里小调吐字和唱句都原汁原味。但只有在歌剧[GeJu]和咏叹调里，人们才以最挑剔的眼光看待波切利的每字每句。这对一个跨界歌手并不公平，或许也是经纪公司和媒体对波切利定位模糊和过度包装所致。在“海豚音”泛滥的京沪演出市场，波切利在歌剧[GeJu]、民歌、音乐[YinLe]剧和流行[LiuXing]四个音乐[YinLe]体裁领域中，虽不是其中佼佼者，但却是平均分最高的一位。

　　两难的评论

　　可是对波切利演唱[YanChang]艺术的盖棺论定，很大程度上受到同情分的约束。不过英美媒体似乎“矫枉过正”，在批评波切利唱片或现场时刻意以十二分的力度，以抵消“同情分”可能带来的好感。

　　比如2006年9月8日刊载于《纽约时报》，由Bernard Holland撰写文章，内含大量类比和修辞，可看出乐评人谨慎的措辞和评论时的两难心理。他首先赞扬了这场满座的音乐[YinLe]会，感叹入场券售罄的不易。继而提到自己[ZiJi]倘若以乐迷而不是乐评人的身份出现，会更加享受音乐[YinLe]会。随后他抛出主要观点：“作为乐评人，我不得不说，波切利并不是一位很好的歌唱家。他的歌声单薄、虚弱，总的来说缺乏支撑。即使是最简单的向上的爬音都预示着断气的阴影。不过，他没有[MeiYou]走调，保住了名声。气口和分句漫不经心，杂乱无章。从他那小声的叫嚷和哀叹的声音中，听不出意大利男高音美声母乳的喂养，发音含糊不清。但这是乐评人的观点。而乐评人的观点在这场音乐[YinLe]会中不起作用。波切利的演唱[YanChang]迎来了热烈而持久的欢呼。即使怀疑大众审美，听众也只可能受骗片刻，波切利的成功[ChengGong]源远流长，肯定有种物质上、或者形而上的音乐[YinLe]以外的因素，而让波切利深获人心。这也是天才。”

　　最后Bernard将波切利的成功[ChengGong]归咎于发行的唱片，“录音帮了大忙。录音可以润色、修改。但在现场，暴露在一支完整编制的乐团面前，对于波切利是件很悬的事。”英国《卫报》在去年8月份的一篇Tim Ashley的焦尔达诺《安德烈·谢尼埃》碟评中批评波切利“超出能力所及，歇斯底里，技巧不当”。

　　不过指挥家祖宾·梅塔对波切利的演唱[YanChang]赞赏有加，“波切利的声音在很多方面都独一无二。首先，他在各个音都能做到从极弱到强的完全掌控。比如《圣洁的阿依达》，最后的高音B力度饱满，随后悄无声息，基本没有[MeiYou]人能做到这点。而且即使做得到，在舞台上要冒很大风险。但这并不是一遍遍排练出来的，波切利只消一遍就一气呵成，每次屡试不爽。他也能在乐句中间不换气改变音色。作为指挥家，这是我心神向往的效果，因为很多人做不到。”

　　波切利确实做到了很多歌唱家无法做到也无法企及的事情。除了唱歌，他和兄长阿尔贝托·波切利在祖传的葡萄园种植赤霞珠、桑娇维赛和特莱比亚诺。波切利的家族有务农传统(威尔第也是农民出身)。

　　对于一位盲人，住在地中海边Forte dei Marmi的豪宅和住在翁布里亚的农舍没有[MeiYou]区别。观众的多寡、舞台灯的明暗、支票上小数点前几个零、演出前领导的接见、谢幕时鲜花的绽放、座驾的排量、别人的喜怒、乐评的中伤、唱片公司的马屁，那些“有形有色”的事物，都是“可有可无”的超然存在。依笔者之见，波切利无论在舞台上还是录音棚，展现出的都是对音乐[YinLe]的赤诚热爱，歌唱时的无穷愉悦，接受掌声时的千般激动，均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2011年1月，波切利在纽约大都会歌剧[GeJu]院首演。对于旁观者，这标志着他歌剧[GeJu]事业的巅峰。或许对于波切利，这只是黑暗中的又一次陶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