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房质量[ZhiLiang]问题如何终结？

　　文|本刊记者|尹鸿伟 发自云南盈江

　　地震[DiZhen]灾害越来越频繁与无情，时时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3月10日，位于中国西南的云南省德宏州盈江县再次发生5.8级地震[DiZhen]，随后陆续又有近千次大小地震[DiZhen]发生，造成大量的人员财产损失，房屋[FangWu]倒塌、损坏约2.7万户。盈江县地处地质断裂带，是地震[DiZhen]多发地区，2008年就曾发生过5.9级和5.0级地震[DiZhen]。

　　仅自2007年以来，云南、四川和甘肃等省的部分地区都不断遭遇到地震[DiZhen]的肆虐，包括3月24日发生在邻国缅甸的7.2级地震[DiZhen]也使云南一些边境地区受害，复杂的情况意味着重建[ZhongJian]家园并不是一项能够轻易完成的任务。从各个地震[DiZhen]受灾地区的情况看，重建[ZhongJian]房屋[FangWu]的质量[ZhiLiang]瑕疵始终有所存在，这样的情况对于每一个受灾地区也许只是百分之几的概率，但是对灾民而言则是百分之百的痛苦了。

　　多给灾民一些帮助

　　在盈江地震[DiZhen]前后，全国许多地方不断遭遇到地震[DiZhen]的伤害，使其一直成为广大民众挥之不去的阴影，与此同时是人们对住房质量[ZhiLiang]的意识程度不断在提高。

　　地震[DiZhen]重灾区盈江县平原镇的居民刘永萍表示，之所以许多人家的房屋[FangWu]在地震[DiZhen]中受损、倒塌，除了地震[DiZhen]本身很厉害外，主要还是因为以前建盖的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不行，尤其当地人都习惯花很少的钱，盖很大的房子。

　　“以前盖房子都是靠自己，尤其农村地区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抗震技术，只是凭着经验和习惯盖房子。”她说，“而且为了省钱，除了在房屋[FangWu]地基方面舍不得投入外，大多数人都选择使用便宜的水泥空心砖，这样的材料比青砖便宜一大半。再加上水泥的标号及用量都不充足，房子质量[ZhiLiang]肯定不怎么行，而且这些情况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平原镇副镇长沙永胜也认为经济能力是决定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好坏的一个关键因素：“众所周知重建[ZhongJian]房屋[FangWu]的钱主要还是老百姓自己承担，政府帮助的只是很少一部分。比如2008年盈江地震[DiZhen]后，政府给受灾户都分别发放了数额不等的经济补贴，其中重新建房的人家，如果完全按照政府规定的质量[ZhiLiang]标准，就可以获得1万元现金补助，但是最后愿意领取这1万元的村民很少。”

　　平原镇拉勐村的村民波咪桃说：“按照政府的标准盖房差不多要10多万元，但按照我们自己的传统习惯盖房七八万就够了，不是我们不想要那1万元，而是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即使是七八万也是东拼西凑，加上银行贷款才行。”

　　沙永胜表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农村地区的房屋[FangWu]建造在质量[ZhiLiang]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尤其在经济欠发达的少数民族地区，当地的房屋[FangWu]更容易受到地震[DiZhen]的破坏。

　　“曾经，在每一间房屋[FangWu]、每一幢楼房的建盖过程中，是否有足够的合格工人和安全标准都是普遍的问题。”云南省一名建筑行业的官员说。

　　沙永胜说：“地震[DiZhen]使许多老百姓几乎倾家荡产，他们很多人都伤心痛哭了很久。短期内，他们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建盖房屋[FangWu]了。结合之前的各种情况，我们已经向上级反映，希望此次政府能够在资金方面多给灾民一些帮助，否则许多重建[ZhongJian]工作将达不到预期的效果，特别是老百姓的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仍然很难达到国家的标准。”

　　平原镇的灾民李波富也表示，地震[DiZhen]毁掉了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已经没有能力再盖房屋[FangWu]，很希望政府能够帮助他们统一建盖。

　　云南省德宏州州委书记赵金在3月23日透露，初步计划用10个月完成农村住房恢复重建[ZhongJian]，让群众在明年春节前搬进新房，似乎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他还表示，在恢复重建[ZhongJian]过程中，政府将在选址、设计、选材上严格把关，加大对受灾群众补助的力度，并根据每个家庭的经济状况，确定住房建设方案。

　　历史教训深刻

　　官员和群众对灾后重建[ZhongJian]的良好愿望是否都能够顺利实现呢？在盈江灾区的抢救、清理工作接近尾声，重建[ZhongJian]工作即将开始之际，如何避免房屋[FangWu]重建[ZhongJian]质量[ZhiLiang]危机是一个需要重视的问题。当然，这样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充满着历史的教训，甚至可以用“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来警示。

　　2010年3月，在云南省宁洱县的地震[DiZhen]灾区曼连村，143幢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安置房所组成的“龙阳新村”一片寂寥，村民们放着新建好的小洋楼不住，宁愿坚守着2007年6月6.4级地震[DiZhen]后残留的土坯房，尽管那里震后就一直不通电。新房质量[ZhiLiang]不牢靠，是村民们不愿搬家的主要原因：楼板开裂、板筋裸露、砖缝中沙灰呈土黄色、支撑房顶的木梁可活动等情景随处常见。

　　另外在2009年7月遭遇6.0级地震[DiZhen]的滇中某县，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现场里300多户重建[ZhongJian]房中类似的情形随处可见。“房屋[FangWu]的楼板四角有明显裂缝，墙体与楼板接合部已经开裂，天花板上也有一些裂纹。”新华社在针对此景况的报道还以《救灾“统建房”咋成了“闹心房”》作为标题。

　　一些灾民表示：“之前政府说新房可以抗击七八级地震[DiZhen]，属于抗震级别非常高的房子。但这些房子完全就是‘豆腐渣’，睡在房间里夜夜都难入眠，随时都会担心房子垮掉，比地震[DiZhen]时还恐怖。”已经经历了地震[DiZhen]之痛的村民，现在担心厄运还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目前，该县的重建[ZhongJian]房已经有近百套拆除重建[ZhongJian]，另外200多套仍然需要进一步检测后确定整改方案。灾民、建筑商和政府各方一直为质量[ZhiLiang]矛盾纠缠不休，找媒体反映、进法院告状的情况都已经出现。云南本地一家媒体对此评论说：“房屋[FangWu]推倒不难，重建[ZhongJian]不难，难的是重建[ZhongJian]百姓心中勤政为民的责任政府形象。”

　　在甘肃省文县，5·12地震[DiZhen]后的一些地震[DiZhen]援建房也存在质量[ZhiLiang]问题，甘肃省建设工程设计研究院专家的鉴定结论为“停用房，无法使用”；另外一些灾民援建点建成一年多却空无一人，原因是村民无法拿出自负部分的资金，致使许多房屋[FangWu]是半拉子工程，如建成后房顶没有上梁和瓦，至2011年1月仍然无法居住。而在四川省的不少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灾区，类似的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问题同样存在。

　　分析这些地区所出现的情况，“赶工期”、“统规统建”等特点渐渐成为一种共性。云南省的一名地方官员表示：“有些地方是采用政府提供资金援助，统一规划，村民自建。而另外有些地方则考虑到交通条件、材料运输及保管等问题，所以采取了统一规划，政府牵头统一建盖的方式。”

　　“统建房”是指村民将自己的出资部分交给政府相关部门，后者连同政府补助金一起，在专门划拨出的土地上统一建盖，随后再进行安置。按照云南省某县的资金承担情况，建盖128平方米的两层小别墅，每户村民自己出资7万元，政府部门补助3万元，由于一时拿不出钱，实际上许多村民都采取向信用社贷款数万元才凑齐了数目。

　　而无论在四川还是在云南的地震[DiZhen]灾后重建[ZhongJian]工程中，统规统建的住房都不让灾民参与。

　　关于“赶工期”的情况更是蹊跷。一名参与盖房的云南老板透露：“政府领导甚至跟我说，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我不行就换人。才浇灌好第一层的顶马上就要求上第二层，谁敢保证质量[ZhiLiang]？”

　　以宁洱县为例，由于恢复重建[ZhongJian]期间正值当地的雨季，许多基础建设工作无法进行，勉强进行则无法确保质量[ZhiLiang]。由于地方领导向上级立下了“全部灾民2008年春节前将搬入新居”的“军令状”，使得一切工作必须艰难开展。该县一名有良知的官员就曾经表示：“时间应该服从质量[ZhiLiang]，否则必然要出现问题。”

　　而“自建房”方面的情况则大不一样。在上述云南重建[ZhongJian]地区，统规自建、分散自建的其他数千套房屋[FangWu]中，都未出现像统建房这么多的质量[ZhiLiang]问题，而纵观四川省灾区重建[ZhongJian]的情况也如此。无论在云南还是四川，自建房户都有着相同的看法：“质量[ZhiLiang]问题基本都出在统建房，自建房肯定不会。”而出现大量质量[ZhiLiang]问题的统建房住户也表示，如果是自己盖房子，各个环节都会严格把关，发现了问题也能及早处理，但统建房是政府请施工队盖好了以后，再分配给灾民，房子盖好以前根本无法监督。

　　四川省北川县陈家坝乡的村民董少艳表示，经历过2008年那些生生死死的大地震[DiZhen]场景，自己给自己盖房子更知道质量[ZhiLiang]的重要性了，不可能有什么偷工减料；同时当地政府一直派有由专业人员组成的“规划指导”和“建筑、安全、质量[ZhiLiang]现场巡查”等工作队深入各地，逐家逐户进行指导和检查。

　　尽量让老百姓自己建房

　　四川、云南、甘肃……各个地区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房屋[FangWu]的质量[ZhiLiang]问题不断被媒体披露后，从当地到中央的各级政府部门和领导都非常重视。随着中央领导批示要严查，各个地方也立即处理了一大批相关干部和施工人员，部分涉嫌犯罪的人员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

　　其中甘肃省文县负责灾后重建[ZhongJian]工作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被停职检查，县建设局长被责令作出深刻书面检查，县建设局质检站长被党内警告处分，尚德镇两任党委书记、一任镇长分别被停职，施工方负责人被刑事拘留；滇中某县县长被就地免职，分管重建[ZhongJian]项目的副县长停职检查，工程指挥部的主要负责人及县安监局副局长、质检站长、民政局副局长等人被刑事拘留。

　　云南省一名官员表示，原本以为地震[DiZhen]灾后重建[ZhongJian]工作的重要性和严肃性人人都会清楚，有关政策和资金都是不可触碰的“红线”，但是实际的情况远非如此，许多干部仍然麻木不仁、敷衍了事，甚至贪污腐败的情况继续发生。他分析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审计监督不严，二是打击惩治不力。

　　一方面，地震[DiZhen]重建[ZhongJian]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问题在各地已经成为了一个“敏感话题”备受干扰；另一方面，一些地方政府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教训，甚至还竭力寻找借口推卸责任。以云南省一些相关地方官员为例，他们仍然把这些事件“出现的原因”归结为“三乱”：“群众乱告状”、“媒体乱报道”和“上级乱处理”。

　　先前的各种重建[ZhongJian]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问题可以为盈江地震[DiZhen]恢复重建[ZhongJian]带来什么样的警示呢？

　　长期从事工程建筑的云南省铁路总公司总工程师穆标表示，无论是平时建盖房屋[FangWu]，还是灾后重建[ZhongJian]，政府都不应该大包大揽，更不应该被一些不客观的因素左右，应该充分信任老百姓的能力与智慧，尽可能让老百姓有机会自己建盖房屋[FangWu]。

　　“老百姓自己建盖房屋[FangWu]一般会涉及三个方面的问题：安全观念、建造技术和投入资金。观念的问题可以通过不断宣传教育达到目的，建造技术也可以通过政府的服务和监管达到目的。”他说，“目前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资金投入问题，众所周知现实的情况是政府不愿意出太多的钱，而老百姓也拿不出足够的钱，这样的条件下盖起来的房屋[FangWu]将会产生很多麻烦。”

　　穆标认为，作为人民的政府，就应该千方百计多为老百姓想办法、担责任。比如如何在房屋[FangWu]的结构、大小和层数等方面合理地建议，不应该盲目求大、求全，再比如引导老百姓“有多少经济能力做多少事情”，不能达到国家安全标准的房屋[FangWu]宁愿暂时不盖，当然最恰当的方式就是政府想方设法为老百姓筹措资金，哪怕是贷款也不能再让危房建盖起来了，否则将来一垮再垮、一拆再拆损失更大。

　　对于重建[ZhongJian]住房政府该不该“包办”的争议，四川大学教授赵建伟认为：“完全管自然不妥，完全不管也不行，政府应该在当中把握好分寸，特别不能让外界留下官员管都是有目的，没有政治和经济利益就不愿意管的印象。”

　　一种被公认的情况是，中国农村地区的房屋[FangWu]质量[ZhiLiang]远不如城市。作为地震[DiZhen]高发省份，云南于2007年10月1日正式实施了中国第一部有关抗震设防的地方性法规——《云南省建设工程抗震设防管理条例》，其中把农村抗震设防单设一章列入条例：农村的公共设施及3层以上的各类房屋[FangWu]建筑工程，应当按照工程建设强制性标准进行抗震设防；村(居)民自建2层以下房屋[FangWu]应当采取必要的抗震措施。

　　3月份刚刚结束的全国“两会”通过的“十二五”规划纲要再度把“以人为本”提高到了空前的程度，对于地震[DiZhen]灾区来说，保证重建[ZhongJian]房质量[ZhiLiang]是“以人为本”的第一要务。

（编辑：SN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