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患精神病[JingShenBing]被亲人关在铁笼中600多天的东川“武疯子”吴金宽，在本报、昆明市东川区汤丹镇政府及北京高新医院的共同关爱下，将其免费送往北京进行治疗[ZhiLiao]。经过为期1个多月的药物、心理等多方面治疗[ZhiLiao]，吴金宽的病情已基本好转。今年4月5日，吴金宽乘飞机从北京回到了昆明。翟剑 摄

　　一位年轻妈妈发帖求助：邻居是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谁来保护我和宝宝？记者走访获知，昆明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不足四成患者[HuanZhe]就诊“武疯子” 我们该怎么拯救你？

　　最近这几个月，市民筱筱一直被楼上的邻居困扰着。这是一位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常常在半夜时砸东西、哭喊，搅得邻居睡不着觉不说，筱筱更担心哪天她会失控伤害到自己年幼的宝宝。筱筱四处求助：谁来监管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谁来保护她和宝宝？

　　在为筱筱寻求答案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信息浮出水面，呼唤了26年的《精神卫生法(草案)》也开始在征求社会意见。筱筱的担忧并不是个例，反而非常具有普遍性，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的肇事肇祸现象已上升为一个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突出问题。

　　有关数据显示，昆明大约有20多万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如何在保护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权益的同时，兼顾到周边人的安全，这个问题在求解中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找到现实答案。家庭监护责任过重，社会救助严重不足，无论是患者[HuanZhe]，还是家属、周边邻居，在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面前，都可能随时变成弱者。

　　市民投诉

　　夜半扰民 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

　　5月底，刚当上妈妈没多久的筱筱在网上讲述了自己的困扰。

　　今年年初的一天晚上，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此，楼上三天两头地传来跺脚、砸东西、哭喊等动静。有一天，忍无可忍的筱筱到楼上敲门提醒他们小声一点，刚开始，小心地赔不是；后来，矢口否认：“不是我们家在闹”；再后来，“我们家有个人精神有点不正常，你们就多多担待”！呃——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只有继续忍受……

　　春节过后，筱筱从医院生完宝宝回家，有一天半夜，楼上女人再次发疯般连续惊叫一个小时不休。筱筱突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新闻，昆明某小区一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半夜在家里发病，亲手杀死10个月大的亲生女儿……筱筱从此过上了提心吊胆的生活，每次带宝宝出门前都要先听楼上是否有人下来！

　　在屡次向小区物管投诉无效后，忍无可忍的筱筱打了110报警。警方调解了一番后离开了，楼上的住户也下来道歉，原来他们大学毕业的女儿确实是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也到医院治疗[ZhiLiao]过，现在发作起来连父母都不认，怕她闯祸，家里人都不敢让她出门，他们也被折磨得不行。邻居这样解释后，筱筱有些无言，再纠缠下去，就显得自己太没同情心了。

　　可是，一周里有三四个夜晚要被楼上的噪音闹醒。“难道，真要发生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才有人出面来管吗？能指望谁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物管？警察？医院？希望朋友们帮我们支招！”

　　困境解读

　　患者[HuanZhe]数量多 昆明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患病率3.40%

　　相关数据显示，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的患病人数呈逐年上升趋势，精神卫生已经成为当今一个突出的世界性公共卫生问题。

　　云南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提供的材料中提到，2006年美国的调查显示，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发病率在20%左右。我国浙江、河北、山东等地调查结果分别为：16%、17%、12%。2005年昆明市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数据显示，昆明市城乡居民精神障碍的终身患病率为15.19%，其中严重威胁居民健康且容易危害社会的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病率为3.40%。

　　上月底人口普查公布昆明有常住人口643万，以此数据来粗略计算，昆明有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达20多万。

　　医疗资源少 不足四成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就诊

　　云南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副院长阮冶告诉记者，目前昆明市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的就诊率不足40%，约有60%左右的重症患者[HuanZhe]滞留于社会和家庭当中。更为详细的数据是，正规治疗[ZhiLiao]26.6%，间段治疗[ZhiLiao]52.4%，没有治疗[ZhiLiao]的21%。

　　在云南省39家涉及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治疗[ZhiLiao]的卫生医疗机构分布图上，记者看到昆明最多，有13家；其次是红河5家、曲靖3家；而迪庆、怒江则是空白。但即使是卫生机构相对较多的昆明情况也不容乐观，主城四区有8家，安宁有4家，东川有1家，其他县(市)区则是空白。记者采访的前一天，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正在对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防治人员进培训，但也只是昆明的8个县(市)区，尚无法普及到全市范围。

　　经济负担重 患者[HuanZhe]家庭经济负担高出5倍

　　如何救助、管理精神病[JingShenBing]人，一直是各界关注的焦点。精神病[JingShenBing]治疗[ZhiLiao]周期长、易复发，有些要终生服药。

　　记者了解到，一位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在昆明一家三甲医院住院一个多月，费用为6000多元，医保报销后个人只出了1000多元。但对于其他没有医保的人群来说，住院费以及长期服药的费用，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从而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浙江媒体报道，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的家庭经济负担比一般家庭多出5倍。

　　在阮冶的电脑里，记者看到很多被关锁在猪圈、黑屋子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因为怕他们肇事肇祸，亲人们将他们或关在看不见阳光的小屋子里，或拴锁在牲畜圈中，这一关锁，往往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排查管理难 “我有病，但我没犯罪”

　　近年来，从国家到地方都开展了一些试点项目，开展免费治疗[ZhiLiao]、指导、培训等工作，也被称之为“解锁行动”。但由于相关法律、制度还没有完善，工作人员遇到很多问题。

　　昆明去年的排查行动中，医务人员在复核诊断、评估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时遭遇拒绝：“我有精神病[JingShenBing]，我又没犯法，跟你有什么关系？”即使同意，排查结果出来，知道警方要建档，患者[HuanZhe]或家属也会提出异议：“我以前是精神病[JingShenBing]，上你这个名单后就永远是精神病[JingShenBing]了！”“你搞这个有什么用，没有给我任何帮助，反倒让别人都知道我有病……”

　　政府应对

　　流浪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由民政救助

　　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神情呆滞、行为异常、手舞足蹈、伤人毁物，对于这些出现在街上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市民可拨打110报警。阮冶告诉记者，对于没有监护人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比如流浪汉等三无人员，将送昆明市精神病[JingShenBing]院，这属于民政救助。

　　而有监护人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一般是到云南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等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专业治疗[ZhiLiao]机构，就如同正常的医疗程序一样，治疗[ZhiLiao]费用由监护人承担。

　　在一些相关试点项目工作的开展下，这几年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对部分已确诊的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开具免费服药的处方、培训患者[HuanZhe]家属。

　　8个县市区成项目试点

　　2005年，卫生部拿出686万元在全国开展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管理治疗[ZhiLiao]项目试点工作，因此也被称为686项目，主要是通过疾控中心的网络，针对筛查出的部分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进行免费治疗[ZhiLiao]、随访。昆明市五华、安宁最早进入该项试点。

　　明确精神卫生是公共卫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后，2009年年初昆明卫生工作会议上提出在昆明市官渡区、东川区、寻甸开展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防治网络建设试点工作，率先进行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社区康复治疗[ZhiLiao]、社区监管模式探索。同年3月13日，昆明市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防治试点工作正式启动。

　　2010年，寻甸、东川区、官渡区正式纳入686项目。今年，新增禄劝、嵩明、石林为686项目点。目前，昆明市共有8个县市区为686项目点。

　　昆明排查万名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

　　去年，昆明市开展了肇事肇祸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排查行动，作为行动办公室专家组组长的阮冶向记者介绍了详细情况。此次行动在昆明市范围内排查患有精神分裂症、双相情感障碍、偏执性精神障碍、分裂情感性精神障碍、精神发育迟滞及癫痫所致精神障碍的精神疾患人员。重点排查曾经肇事肇祸和可能肇事肇祸的精神疾患人员，或有上述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且病情不稳定、流露暴力倾向，评估为高风险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

　　去年9月至今，云南省精神病[JingShenBing]医院专家组派出专家402人次，共筛查线索病人14723人，确诊重性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10283人，癫痫 、精神发育迟滞1932人，危险性评估三级以上2128人，并发放精神卫生宣传资料5300份。

　　(统筹 肖亮 采写 记者 罗南疆)

　　谁有权将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送医

　　·对话专家·

　　法定监护人有权送医

　　面对可能肇事肇祸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谁可以将他们强制送医？为此，记者采访了昆明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精神科主任许秀峰教授。

　　记：谁有权将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强制送医？

　　许：只有法定监护人。按照法律规定的顺序，患者[HuanZhe]的丈夫、妻子排在第一；父母和成年子女排在第二。当家属意见不统一时，比如妻子要送，但病人的父母不同意，就需要协商，甚至委托相关机构进行鉴定。

　　以市民投诉楼上邻居这个案例来说，与监护人协商，让监护人带患者[HuanZhe]去医院诊断和治疗[ZhiLiao]是最好的选择。

　　记：谁来治疗[ZhiLiao]和管理社区精神病[JingShenBing]人？

　　许：目前，国家在进行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治疗[ZhiLiao]和管理项目的工作，工作的范围在逐渐扩大，中国第一部精神卫生法的立法工作也在积极进行，上海、北京、宁波、深圳等地出台了地方性的精神卫生条例，这些工作将使未来治疗[ZhiLiao]和管理社区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有法可依。

　　从社区管理这个角度来说，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在经过专科医院医生的治疗[ZhiLiao]，病情缓解后回到家里，社区医疗将承担长期随访和维持治疗[ZhiLiao]工作，这样可以使复发的可能性下降。

　　记：如何兼顾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权益与周边人的安全？

　　许：大多数重性精神疾病[JingShenJiBing]患者[HuanZhe]在疾病发作期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而且缺乏对自己疾病的认识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保护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权益、保护邻居的安宁和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积极对患者[HuanZhe]进行科学治疗[ZhiLiao]。

　　·律师说法·

　　监护的两个现实极端

　　针对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扰邻、监护等问题，凌云律师事务所郭忠律师给予了解答和建议。

　　对于无民事行为能力及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给他人造成的损害，依据我国《民法通则》的相关规定，将由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监护人承担。而这种损害包括给他人所带来的身体、健康权的伤害，影响正常休息权、生活权的伤害等，还包括一系列行为所带来的精神伤害。因此，如果无民事行为能力及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在小区或自有住房内存在严重的扰民行为，其监护人为此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责任形式包括停止侵害、排除妨碍、赔偿经济损失、赔礼道歉等。

　　近年来，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权益屡受侵害和精神病[JingShenBing]人侵害他人生命健康权的恶性伤害案件层出不穷，已然证明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救助问题不仅是个人与家庭问题，而是个复杂的社会问题；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所带来的危害不仅是个案危害，而是种社会危害，精神病[JingShenBing]人问题完全是社会公共问题。

　　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监护问题在现实生活中体现为两个极端：一是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由亲属监护，却力不从心甚至根本无力履行监护职责导致出现危害事件，或亲属为了根本杜绝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危害可能，而对精神病[JingShenBing]人采取长期关押、束缚、捆绑等极端手段，严重侵害到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或第三人合法权益；二是政府利用公权力对精神病[JingShenBing]人进行强制治疗[ZhiLiao]与监护措施而带来非议，或政府无财力提供救助而陷入无米之炊的救助困境。

　　郭忠认为，政府应将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治疗[ZhiLiao]与监护上升到公共事业的地位，各级政府应设立专门的救助资金，建立稳定的专项基金财政预算制度，解除精神病[JingShenBing]人救治面临的经费困难。同时，在立法层面应明确民政部门在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即使存在配偶、父母、成年子女、其他近亲属、关系密切且愿意承担监护责任的朋友、亲属，但上述亲属履职不当或自愿请求情况下，经过一定特别程序优先保障前述亲属监护权的基础上可成为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监护主体，为民政部门成为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的监护人提供充分法律依据。

　　他建议，建立以政府为主导、充足专项救助资金为后盾、尊重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及亲属监护权为基础、民政部门救助与监护权为强制措施的长效管理体制，才能更好的构建救助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减少社会公共危害，充分保护包括精神病[JingShenBing]人在内的社会公众的公共安全。

　　·记者手记·

　　你我共同的困境

　　采访中，筱筱说起了一个细节：3月底，柳苑小区那名向10月大的女儿举起菜刀的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到现在都不知道把女儿杀了。他从乡下娶来的老婆哭诉：婆婆将自己赶出家门，还说儿子的病是她引起的，其实结婚时，他家隐瞒了他有病。末了，筱筱感叹，他老婆真可怜，也是弱者。

　　在精神病[JingShenBing]人监管这一问题上，弱者在不同境况下有不同的转换。

　　首先，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是弱者，他们中很多人在生活和精神上被关锁着。同时，他们的家属日复一日生活在劳累和担忧中，甚至还要面对别人异样、歧视的目光，生病的亲人几乎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而一旦发生肇事肇祸事故，精神病[JingShenBing]患者[HuanZhe]周边的人马上就转变成为弱者，可能是他(她)的亲人，可能是邻居，也可能是大街上毫无知情的陌生人。

　　同样，政府职能部门也面临困境。专业人员、设备、资金、法律、制度，都是职能部门不得不面对的短板。面对筱筱的投诉、求助，卫生部门和警方无力解决。

　　在这个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突出问题面前，处置不当，你我都可能是弱者。让人欣慰的是，呼唤26年的《精神卫生法(草案)》开始在征求社会意见了。正如评论所说，《草案》的出台，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对于守卫“精神卫生”仅仅是一个开始，在踏出这一步之后，还有许多更为艰难，更为现实的问题等待我们去解决。比如如何去细化法律，如何建立长效管理体制，如何增加政府投入、医疗资源配备、专业人才培养，如何扭转传统观念……

　　(统筹 肖亮 采写 记者 罗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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