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70年代后的三四十年中，山东土生土长的“中华蜜蜂[MiFeng]”种群急剧衰亡，目前仅存2000群上下。本报记者[JiZhe]在东营、滨州等地多方采访学者、专家以及养蜂人士[RenShi]，揭开土生土长的中华蜜蜂[MiFeng](简称“中蜂”)与外来蜂种意大利蜂(简称“意蜂”)之间鲜为人知的暗战，“人”的角色影响[YingXiang]深刻地渗透其中。

　　它们的世界，是普通人难以窥测的微观世界，《西游记》作者吴承恩曾作诗描述，“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小小微躯能负重，器器薄翅会乘风”。

　　它们的历史，远远超过人类的文明史，即使强悍恐龙灭绝时，它们都幸免于难。但如今，在经历了地球生物圈几经变迁后，需要把“濒危”加注为中华蜜蜂[MiFeng]的前缀。

　　文 记者[JiZhe] 孙珂

　　三十多年

　　“中蜂”剧减已趋濒危

　　地处暖温带季风气候区的山东省蜜源资源丰富，是全国养蜂实力较强的省份之一。

　　山东农业大学副教授王桂芝做过蜜蜂[MiFeng]课题研究，她告诉记者[JiZhe]，中华蜜蜂[MiFeng]，是东方蜜蜂[MiFeng]亚种，为本地土生土长的蜜蜂[MiFeng]。1896年后，意大利蜂等国外蜂种被引入我国迅速推广，如今中华蜜蜂[MiFeng]用“濒危”二字形容已毫不过分。

　　阳信县劳店乡后周村的孙长德养“中蜂”已有39年，在其家中，记者[JiZhe]见到了树洞式和活框式驯养的“中蜂”，时不时有携带花粉的“中蜂”进进出出，小精灵煞是可爱。“中蜂”较之于“意蜂”，体躯明显较小，另外明显体征是“嘴短”。

　　孙长德1972年开始养“中蜂”，其时蜂群还较多，在其后几十年内，“中蜂”迅速减少，在他周围已尽为“意蜂”天下。有很多人说养了“中蜂”，但实地观察发现却为“意蜂”，打着“中蜂”幌子卖蜜而已。

　　潍坊青州市王坟镇被称为“养蜂之乡”，这里蜂群数量有9000余群，但均为“意蜂”。王坟镇养蜂协会会长兼合作社理事长尹居录说，“中蜂”群寥寥无几。

　　记者[JiZhe]采访获悉，对“中蜂”数量目前全省并无确切统计数据，但综合各地养蜂人士[RenShi]信息，多倾向于只有2000群左右。只占全省蜂群数量的1%。这一数字，暂时并不包括山区里难以确认的野生“中蜂”数量。

　　在东营市养蜂研究所，蜂界唯一的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省蜂业协会副理事长宋心仿对本报记者[JiZhe]说，目前全国中华蜜蜂[MiFeng]数量已较之上世纪70年代减少了90%，山东更是减少了95%。

　　蜂界战争

　　“土蜂”往往[WangWang]国破君亡

　　土生土长的“中蜂”，历经生物圈几番进化，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在本土衰亡殆尽？

　　王坟镇养蜂协会会长兼合作社理事长尹居录养蜂32年，去年春天以每群260元价格购买11群“中蜂”，现今只剩下2群“中蜂”。一个[YiGe]值得注意的信息是，在他所处的周围，有成百上千群“意蜂”。

　　阳信的孙长德告诉记者[JiZhe]，与所有的种群一样，作为蜜蜂[MiFeng]来说，盗蜜是蜂群之间的常见行为。“中蜂”盗蜜往往[WangWang]是在春季，利用气温低“意蜂”难以出巢之时，混入盗蜜。而“意蜂”的盗蜜往往[WangWang]是在秋季，它们一次盗蜜往往[WangWang]会伴随一场蜂界大战置“中蜂”于死地。

　　像宋心仿、王桂芝、尹居录等人士[RenShi]就多次看到蜂群之间的“世界大战”。

　　漫天飞舞的成千上万只蜜蜂[MiFeng]，就像“死士”一样，相互用针刺攻击、蜇杀，养蜂人用水喷都无济于事。但就像是实力不对等的国家之间发生战争，“意蜂”凭借着四五万的大群和个体优势，很容易“歼灭”只有几千只蜜蜂[MiFeng]的“中蜂”蜂群，并且往往[WangWang]会把蜂王杀死，这样其他工蜂等立刻散群。宋心仿曾笑言，像“中蜂”总是围不住大群，这是自古以来的特性，有点酷似中国人传统的“分家”。

　　王桂芝教授还说到一个[YiGe]细节，每个蜂群都有工蜂在巢门守卫。“中蜂”个体较小，很容易被“意蜂”识破，盗蜜成功率较低。但很多情况下，“意蜂”却能混进“中蜂”蜂巢盗蜜，至今仍为谜团。

　　“有人说是意蜂工蜂的振翅频率酷似中蜂的雄蜂，这样得以潜进中蜂蜂巢。还有人的提法很有意思，说是意蜂向守门的中蜂行贿，也就是给蜜吃混进去。”王桂芝说。

　　孙长德还提到“婚飞”一事，他曾做过5年的实验，发现“中蜂”蜂王在找雄蜂交尾时，“意蜂”雄蜂往往[WangWang]会扰乱婚飞，凭借自己[ZiJi]的个体较大优势，与“中蜂”蜂王交尾，而这样产下是非受精卵，不能培育工蜂，由此也会造成“中蜂”群体的后继乏人。

　　但对于意蜂扰乱“婚飞”一说，王桂芝教授以及青州的尹居录等人士[RenShi]持相反观点，认为可能性极小，“意蜂”不会对“中蜂”的婚飞产生影响[YingXiang]。

　　“意蜂”现实性地影响[YingXiang]着“中蜂”的成长，位于泗水的山东鑫源牧业总经理郝源曾在自己[ZiJi]的蜂场尝试养过“中蜂”，但蜂场内全是“意蜂”，“中蜂”的饲养很快就告失败，至今他只饲养“意蜂”。

　　蜂群背后

　　养蜂人的经济[JingJi]趋利性

　　“中蜂”的衰亡与“意蜂”有着密切、直接关系，而背后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人类的经济[JingJi]趋利性。

　　山东庞大的“意蜂”蜂群和零星的“中蜂”蜂群，实际上是全国的一个[YiGe]缩影。“意蜂”何以在几十年内挤垮“中蜂”王桂芝教授一言以蔽之，“就是收入”。

　　“我国在引进意大利蜜蜂[MiFeng]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在养蜂人之间大规模推开。这主要是意蜂产蜜量高且性情温顺，蜂群能成大群。相较而言中蜂的产蜜量低很多，性情上容易分群跑掉。意蜂在进化过程中，可以产蜂胶，而中蜂则没有采集加工蜂胶的本领。”

　　孙长德虽然自己[ZiJi]养了40多群“中蜂”，但主要的经济[JingJi]收入还是1000多群“意蜂”。“意蜂比较喜欢大蜜源，由于群内蜜蜂[MiFeng]数量较多，在一个[YiGe]采蜜季节，一个[YiGe]意蜂蜂群采蜜量会超过一个[YiGe]中蜂蜂群的三四倍。”

　　对于“中蜂”和“意蜂”，蜂农的经济[JingJi]收入由此会产生明显差距。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意蜂”开始席卷全省，并通过自己[ZiJi]的“战争”绞杀了大量“中蜂”的生存空间。

　　王桂芝教授告诉记者[JiZhe]，“中蜂”和“意蜂”在抗病方面有明显差异。“意蜂”容易得寄生虫蜂螨，而“中蜂”并不得蜂螨，但“中蜂”最怕一种囊状幼虫病。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这种病曾大规模爆发过，对“中蜂”产生了重大影响[YingXiang]。孙长德认为，这种囊状幼虫病，就是被“意蜂”带来所致。

　　“中蜂”未来

　　若灭绝影响[YingXiang]山区植被

　　在王桂芝看来，任何细微的生物，在自然界的链条中，都有自己[ZiJi]的位置，它的缺失肯定将对生态产生影响[YingXiang]。对于“中蜂”来说，这样的影响[YingXiang]会是缓慢而巨大的。

　　从自然习性上看，“意蜂”喜欢的是成规模的大蜜源，像山区里的灌木等零星蜜源并不“感冒”，且需要在12摄氏度以上才可出巢。对于华北地区特别是山东地区来说，像早春的很多植物，“意蜂”难以采集花粉。而“中蜂”并无此要求，只要气温达到6摄氏度以上就可出来采蜜。

　　作为土生土长的“中蜂”，它匹配着我国独特的植被体系，特别有利于山区的植物繁衍生长。很多植物如果没有“中蜂”，授粉就难以进行，对植物的繁衍会产生不利影响[YingXiang]甚至灭绝，进而会影响[YingXiang]生物链上的每个物种，最后到达金字塔的最顶端——人类。王桂芝说：“有位人士[RenShi]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中蜂灭绝，泰山上的植被将减少三分之一。”

　　为“抵抗”周围的“意蜂”，孙长德等养蜂者，现在会对“中蜂”缩小巢门，这样只能让体型较大的“意蜂”进不去。然而，要想真正的挽救“中蜂”，宋心仿、王桂芝等人都倾向于划定保护区，只能养“中蜂”，对于经济[JingJi]收入受影响[YingXiang]的蜂农给予补贴，对此他们曾多方呼吁过，但山东省尚未走出这一步。

　　王桂芝说，临沂某地有个蜂场，前年有100多群中蜂，但在周围意蜂的影响[YingXiang]下，现在已减少到60多群。她去当地政府部门呼吁建一个[YiGe]保护区，但政府部门的态度明显不积极。

　　目前的“中蜂”饲养，只是寄托在部分养蜂人朴素的情感维系上。用宋心仿的话说：“这是一个[YiGe]心痛的话题。”

（编辑：SN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