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宫廷政变”之前，赫鲁晓夫并非浑然不觉。谢尔盖从伊格纳托夫的卫队长那儿得到情报，告诉了父亲：

　　父亲陷入了沉思。

　　“不，不可思议……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谢列平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不可能。”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伊格纳托夫倒有可能，他很不满意，而且这个人本来就不好。可是他同其他人会有什么共同的东西呢？”

　　……父亲继续着昨天的话题，他开门见山地说：“看来你说的那事儿是无稽之谈。我和米高扬、波德戈尔内一起从部长会议出来的时候，我三言两语把昨天你讲的话说了一遍，波德戈尔内把我挖苦了一通。‘亏你想得出来，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这是他的原话。”

　　赫鲁晓夫的轻信和波德戈尔内的狡诈，又构成了一个[YiGe]“睡在我们[WoMen]身边的赫鲁晓夫”的故事。

　　事实上，赫鲁晓夫当时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若不信，随着各方面情报的汇聚，事情变得有鼻子有眼，一场阴谋显然正在酝酿中；可若相信，赫鲁晓夫的精神面临崩溃：因为发难反对他的人竟如此众多，几乎所有的昔日拥戴者都成了反对派。这些人都是赫鲁晓夫在1957年那次中央[ZhongYang]全会上粉碎第一次宫廷政变后提拔上来的。不信任他们，在苏联还能信任谁？

　　即便危机已经来临，赫鲁晓夫从度假地被召回克里姆林宫时，他还对米高扬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他们真要让我交权，我也不准备做任何反抗。”

　　在最后签署“退休声明”前，赫鲁晓夫在中央[ZhongYang]主席团做了最后一次发言。他说：“我明白，这是我最后一篇政治演说，怎么说来着，叫绝唱吧。”这篇告别政坛的“绝唱”是发人深省的：

　　包括我自己[ZiJi]在内，我们[WoMen]大家都是党培养起来的，我们[WoMen]能有今天的政治地位，全都是它的功劳，党的功劳。我和你们[NiMen]的政治思想基础是一样的，我不能同你们[NiMen]斗争。我愿让位，我不会斗争的……我只讲一点，我的主要缺点和毛病是善良和轻信，也许还有一点，就是我自己[ZiJi]发现不了自己[ZiJi]的缺点。不过就连你们[NiMen]，今天在座的各位，也从来没公开和诚实地指出过我的任何缺点，总是随声附和，对我的所有建议都统统支持。你们[NiMen]也缺乏原则性和勇气。你们[NiMen]指控我同时兼任中央[ZhongYang]第一书记和部长会议主席，不过容我客观地讲，我本人并没有力争这样的兼任。回想一下吧，问题是集体决定的，而且我们[WoMen]当中许多人，包括勃列日涅夫在内，都坚持让我兼任嘛。也许我的错误就是我没有反对这个决定，可是你们[NiMen]全都说为了对事业有利必须这样做。现在你们[NiMen]却指控我兼任两个职务了。

　　当时，所有的反对派都不敢相信，赫鲁晓夫这种个性的人面对“逼宫”会逆来顺受善罢甘休。原以为他一定会有什么意外之举，然而没有。

　　赫鲁晓夫终究以独特的告别政坛的“绝唱”，谱写了一曲有别于独裁者斯大林[SiDaLin]的“接班人之歌”。他以自身权力[QuanLi]场的沉浮，完成了一个[YiGe]领袖人物从神到人的回归。

　　（作者系文史学者）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