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1967年，毛的支持者正在中国[ZhongGuo]取得最后胜利。可就在两三年前有人叫嚷说这是不可能的，说红卫兵不会取得胜利。如今"文化革命"在那里全面铺开了。我那时就说过："无稽之谈!"毛派当然会取胜。他们[TaMen]有强大的军队，他们[TaMen]那里不讲任何道德，不承认任何法律。

　　对毛的个人崇拜，是一个复杂现象。崇拜现象我们[WoMen]见过，而且不仅见于中国[ZhongGuo]。人们世世代代念叨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可这有灵验吗?对谁有过灵验?通常是没有的，然而神甫们说服了我们[WoMen]，于是人们就相信上帝。这里道理是一样的。顺便提一句，在我们[WoMen]这里也有人开始吹捧毛。例如，有这么一件事。我那时还在苏联领导班子里任职。我听说我们[WoMen]的军人出版了毛的军事著作。我召见马林诺夫斯基元帅说："马林诺夫斯基同志，您主管的部门出了毛的书。苏军打败了一流的德国军队，在我们[WoMen]的敌人那里没有比这更好的军队了。而毛在中国[ZhongGuo]打了20年或者25年的仗，而在此期间他和他的敌人只是用刺刀和大刀相互乱杀乱砍。你们现在出版毛的'军事著作'，为了什么目的?让我们[WoMen]照着这些著作去学习将来如何打仗吗?是用身体哪个部位做出这种决定的?"这件事发生在五年前。经办此事的倒都是一些聪明人，只是做出了愚蠢的决定，他们[TaMen]自己也认为他们[TaMen]办了一件蠢事。现在这些书大概放在仓库里，也许干脆付之一炬了。

　　我还想就个人再谈一点。一年前或半年前，有人对我说，苏联正流传着一种看法，说是我挑起了中国[ZhongGuo]与苏联争吵。我不想争辩，因为历史本身对这些现象做出了评价。但令我惊讶、痛心和愤慨的是，尤金也在重复这种蠢话，而他这个人在苏中冲突的初期曾任苏联驻华大使。因此我谈点有关尤金的话。他的言论大意是说我激怒了毛，所以毛才变成了一个反苏分子。如果尤金亲自对我说这些话，我会有凭有据地向他证明，我们[WoMen]与毛发生冲突的外因正是源于尤金本人。如果就这一问题展开如此卑劣的辩论，那么我也可以有更加充分的根据说，尤金到了哪里，我们[WoMen]就会跟哪个国家发生冲突。尤金去了南斯拉夫，我们[WoMen]就同铁托吵翻了。尤金被派到了中国[ZhongGuo]，我们[WoMen]就跟中国[ZhongGuo]吵翻了。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我当初很尊重尤金。他是怎么去的中国[ZhongGuo]?毛给斯大林发来一封信，请求斯大林给他推荐一位苏联的马列主义哲学家，说让他去中国[ZhongGuo]，因为毛想把自己的讲话稿进行校阅，请一位有学问的人帮助他把这些文稿好好梳理一下，免得在马列主义哲学方面出点什么差错。尤金被选中。他被派往中国[ZhongGuo]。尤金在那里与毛配合默契。毛去使馆找尤金的次数甚至比尤金去见毛的次数还多。这是尤金说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尤金对毛这种有点不大尊重的态度，甚至曾让斯大林感到有些不安。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们[WoMen]突然收到了尤金的一封很长的密码电报，尤金在电文中描述了他从毛那里听到的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而且这些事都牵扯到苏联、我们[WoMen]党以及尤金本人。如果说以前给人的印象似乎是毛在巴结尤金，那么在这封电报之后可以看出毛根本就不尊重尤金。我们[WoMen]形成了一个意见，认为必须把他撤回来。尤金当大使很差劲。当毛和尤金的私人关系好到称兄道弟的时候，他还有用。至于单纯的使馆工作，干吗非要他尤金去做?让外交官们去做这个工作嘛。他与毛发生了这种冲突之后，他连大使也不像个大使了，而在哲学方面他已与毛彻底决裂。于是我们[WoMen]把他召回苏联。

　　我们[WoMen]1954年去了中国[ZhongGuo]，同毛举行几次会谈之后我对同志们说："我们[WoMen]同中国[ZhongGuo]的冲突不可避免。"我是从毛的插话和我们[WoMen]置身其中的气氛中得出这个结论的。这种气氛是亚细亚式的：殷勤得令人肉麻，周到得无微不至，可就是没有真情。我同毛很有礼貌地拥抱亲吻，和他一起下游泳池游泳，天南地北地聊天，始终亲亲热热地共度时光。但这看上去令人肉麻生厌。在我们[WoMen]面前发生的、出现的一些个别问题却让我们[WoMen]产生戒心。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感觉到，并且就在当时把这告诉了全体同志，那就是毛绝不情愿让另外一个共产党，而不是中国[ZhongGuo]共产党，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哪怕只占一点点优势。他不能容忍这种状况。

　　如果斯大林再多活些时日，这种冲突会爆发得更早些，苏中两国会发生彻底决裂。政治说到底是一种游戏。毛推行自己的政治，玩他自己的游戏。苏共二十大之后，毛曾说过："赫鲁晓夫同志擦亮了我们[WoMen]的眼睛，他说出了真实情况，我们[WoMen]也正在转变。"毛自己把他的这番话公布出来，而随后一场冲突降临了。毛宣称和平共处主张是资产阶级和平主义观点。再之后，中国[ZhongGuo]人开始说社会主义制度下按照所付出劳动的质与量分配福利，是资产阶级口号。传来了他们[TaMen]的指责，说我们[WoMen]跟在资产阶级屁股后头跑。这可是国家今后发展的重大问题。我们[WoMen]不能跟着中国[ZhongGuo]走。而如今尤金这位哲学家把一切都归咎于一些个人。他让我感到吃惊。我曾认为他是一位聪明人。

　　这就是我们[WoMen]的意见分歧。然而，我们[WoMen]谈论毛是一回事，如果我们[WoMen]谈论中国[ZhongGuo]整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旦我们[WoMen]开始谩骂中国[ZhongGuo]人民，那我们[WoMen]就滑到民族主义立场去了。民族主义就是意味着我们[WoMen]开始认为某一个民族拥有特权和优越性。这就是纳粹主义。因此我们[WoMen]直到现在仍真诚地相信中国[ZhongGuo]人是我们[WoMen]的兄弟，是和我们[WoMen]一样的人。如果说受骗的中国[ZhongGuo]青年袭击我们[WoMen]的使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WoMen]应当仇恨中国[ZhongGuo]人民。青年并不是整个民族。我们[WoMen]可是马克思主义者呀!我们[WoMen]应当明白还有另外一种青年。并不是全中国[ZhongGuo]都去了那个广场，也并不是所有去了那个广场而又在那里喊叫的人全都同意这种做法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现在有多少中国[ZhongGuo]人为他们[TaMen]那里发生的事而痛哭流涕?中国[ZhongGuo]掀起了一场激烈的斗争，中国[ZhongGuo]人正在互相残杀。在我们[WoMen]这里斯大林曾枪决了数以十万计的公民。我们[WoMen]这些党员对此负有责任，但现在总不能认为这件事是全党干的吧。那是斯大林滥用了权力，毛现在正在他们[TaMen]那里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