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同舟共进》2009年第10期，原标题为“劳改营里，日本[RiBen]战俘[ZhanFu]‘啃马列'？”

    1945年8月9日零时10分，集结在苏联[SuLian]远东边境的150多万苏联[SuLian]红军越过中苏、中蒙边境，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兵分四路向日本[RiBen]关东军发起总攻击。截至8月30日，在中国东北和朝鲜北部的关东军各部队，全部被解除武装。苏联[SuLian]红军在中国和朝鲜人民的有力配合下，一举打垮了盘踞在中国东北等地多年的关东军和其他日军。在整个远东对日战役中，苏联[SuLian]红军共击毙日军83737人，俘虏日军59.4万人。

　　作为战利品之一的近60万日军战俘[ZhanFu]被苏联[SuLian]红军分期分批地押入苏联[SuLian]境内，大部分日本[RiBen]战俘[ZhanFu]被安置到苏联[SuLian]的远东和东西伯利亚地区，还有一些被安置到哈萨克地区及顿河流域的坦波夫州等地。

　　日本[RiBen]战俘[ZhanFu]被安排学习马列主义理论

　　为了丰富战俘[ZhanFu]的生活，苏联[SuLian]劳改营当局安排了一些文体活动。当年的日本[RiBen]战俘[ZhanFu]清水芳夫在多年之后回忆道：他曾被关押在莫斯科附近的拉达国际战俘[ZhanFu]营，“昭和21年（公元1946年）初夏，我们举行了拉达田径奥林匹克赛”。在1949年劳改营的新年联欢会上，一出由当年为日本[RiBen]关东军和特务机构效力的中国汉奸上演的京剧《盘丝洞》，竟博得了全场掌声，就连战俘[ZhanFu]营的苏方管理人员也看得津津有味。

　　苏联[SuLian]劳改营当局特别重视对战俘[ZhanFu]开展政治思想教育工作，以期培养战俘[ZhanFu]对苏联[SuLian]的好感，同时宣传苏联[SuLian]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正如原俄罗斯《消息报》副总编、著名政治评论家列昂尼德·姆列钦在《历届克格勃主席命运揭秘》一书中所指出的：政工教导人员的任务是“确保支持加强对苏友好关系的战俘[ZhanFu]人数不断增长”。为此，除了所长、劳动主任、军医官之外，苏联[SuLian]劳改营当局还在每个战俘[ZhanFu]劳改所都配备了一名政治部主任，专门负责战俘[ZhanFu]的思想政治教育等方面工作。

　　1947年，各战俘[ZhanFu]劳改营和劳改所先后成立了战俘[ZhanFu]民主委员会，委员由战俘[ZhanFu]大会选举产生，其宗旨和任务是对战俘[ZhanFu]“讲授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改造其根深蒂固的资产阶级思想，使其成为一个永远不做反人民事业的初步的民主主义者”。日本[RiBen]战俘[ZhanFu]丸茂曾担任过战俘[ZhanFu]民主委员会主任。丸茂原是伪满军校的教官，年富力强，头脑清楚，颇有口才，且会说俄语，因而他被授命专门从事对战俘[ZhanFu]进行马列主义理论讲授工作，而丸茂所在的战俘[ZhanFu]民主委员会的其他3名委员则仍必须参加劳动，并不享受丸茂的“脱产”待遇。

　　劳改所里很快成立了政治学校，每周一、周五晚上7时至9时为政治学习时间，教材是《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后来，还成立了一个联共（布）党史研究班，主要学习讨论《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1948年以后，苏联[SuLian]劳改营当局又陆续给战俘[ZhanFu]分发了一些书籍，主要有《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个策略》、《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列宁主义基础》、《斯大林传》等，都是著作的日译本。政治学习中涌现了很多积极分子，从1948年开始，其中的优秀者被分期送至地区劳改营本部学习6个星期，再回到原来的劳改所从事宣传和教学活动。

　　一些战俘[ZhanFu]通过政治学习初步明白了马列主义的一些基础知识，了解了苏联[SuLian]国内的一些现实情况。为了巩固思想改造的成果，战俘[ZhanFu]们还在劳改营里创办了《日文报》，交流彼此的学习感悟和心得体会。此外，他们还在1947年末创办了《新生》板报，用16开的白纸写成文章贴在板上，供大家阅览。板报还登载一些小故事、笑话、谜语等，这些活动无疑调节了战俘[ZhanFu]们枯燥而繁重的劳役生活。

　　然而，事实上多数战俘[ZhanFu]政治学习的效果并不理想。首先，不少讲授者本身就是日本[RiBen]战俘[ZhanFu]，他们没有系统接受过马列主义理论教育，因而也就没什么这方面的理论素养，此前更没有讲授过马列主义理论，仅懂得点俄语、有些文化而已，如此就被安排讲授艰涩的马列主义理论课，效果自然大打折扣。现年70多岁的日本[RiBen]东村山市的退休教师益田实，当年是日本[RiBen]战俘[ZhanFu]之一，多年后他这样回忆当时的情形：“……我1米73的个儿，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乍一看像是个知识分子，于是战俘[ZhanFu]民主委员会的一名委员对我说：‘从明天开始，给大家讲解这个。’这是一本我从来没见过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厚一公分左右，我只好天天开夜车阅读，然后给人讲解。幸好没有出丑就讲完了，当时可真是如履薄冰啊！”

　　其次，作为劳改所政治学习活动受众的日本[RiBen]战俘[ZhanFu]大多数人文化程度不高，这也影响了政治学习的效果。不少人都是刚入伍才一两年就沦为战俘[ZhanFu]了，年纪还不到20岁，只有小学或初中文化，有些干脆就没上过学，整体文化水平不高，接受马列主义理论显然比较吃力。中国末代皇帝、后来成为日本[RiBen]人傀儡的溥仪在押苏联[SuLian]期间也曾参加过苏联[SuLian]劳改营当局安排的这种政治学习，他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回忆了自己当时的感受：“为了我们学习，收容所当局发给了我们一些中文书籍，并且有一个时期，叫我的弟弟和妹夫给大家照着本子讲《列宁主义问题》和《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讲的人莫名其妙，听的人也糊里糊涂。我自己心里只是纳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学习’这两个字，那时对我说起来，还不如青椒、西红柿现实一些。每次学习，我坐在讲桌旁边一个特殊的座位上，总是一边听‘教员’结结巴巴地讲我不懂而且也不想懂的‘孟什维克’、‘国家杜马’，一边胡思乱想：‘如果能住在莫斯科，或者伦敦，这些珠宝首饰够我用几年？’‘苏联[SuLian]人不吃茄子，这回收下的茄子，怎么个吃法？’……不过，我还能装出很像用心听的样子，可有的人就不同了，他们索性打起鼾来。”具有相当文化素养的溥仪尚且听得如此“糊里糊涂”，那些没什么文化的日本[RiBen]战俘[ZhanFu]听课的效果便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