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中午，挂有“鲁16”农机牌照的车辆正在通过一处收费站。　本版摄影 记者 陈学超

变型拖拉机[TuoLaJi]让交警[JiaoJing]很无奈

　　博兴惠民无棣等地：挂“鲁16”牌 大货车脱缰

　　如何将一辆载重动辄三四十吨的大型载货汽车变成农用拖拉机[TuoLaJi]？相信即使将这个问题抛给曾在春晚上风光无限的刘谦，他也可能因此神奇不再。

　　但在滨州下属的博兴、惠民、无棣等县市，却可以为这个看起来有些魔幻的问题，轻而易举地找到答案——给它挂一副“鲁16”开头的农用拖拉机[TuoLaJi]牌证，它就可以因此脱离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监管，变身“变型拖拉机[TuoLaJi]”或是“运输型拖拉机[TuoLaJi]”投身农机部门[BuMen]。

　　“魔术”带来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集体闯关逃费、闯红灯、超速、超载、事故频发……“它的所有牌照手续都不在交警[JiaoJing]系统内，压根管不了。”当地交警[JiaoJing]谈及“鲁16”无不摇头叹息，“恨啊！”

　　走路的都管得了 可就管不了“鲁16”

　　如同脱缰的野马，叫人胆战心惊。

　　205国道滨州至博兴段，挂有“鲁16”牌照的大货车们浩浩荡荡，疾速狂奔，扬起灰尘一片。私家车穿行其间，小心翼翼。

　　23日，记者从滨州前往博兴县采访。短短35公里左右的路程，目光所及几乎无处不见“鲁16”。粗略统计，路上行驶的加上路边成群结队停靠的“鲁16”竟有近百辆之多。

　　博兴县城入口处，数名交警[JiaoJing]正在对过往车辆进行例行检查。不过，“鲁16”似乎并不在检查之列。“我们拿这些车根本没有办法。”一位执勤交警[JiaoJing]告诉记者，尽管这些车辆是违章大户，但交警[JiaoJing]能做的并不多。“只要是在路上走的，哪怕是走路的，我们都能管得了。可对‘鲁16’我们是真没办法！”

　　“给违章车辆开出的罚单，他们扭头就撕掉。因为他们交没交，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查实。摄像头拍下的违章车辆，我们也一样没地方去找。”滨州当地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一位负责人哀叹，“不是不想管，是真管不了。”

　　“管不了”、“没法管”，几乎成了滨州交警[JiaoJing]谈及“鲁16”时的口头禅。

　　“鲁16”归农机局管 这让交警[JiaoJing]怎么处罚？

　　交警[JiaoJing]抱怨无能为力，当地民众却在抱怨交警[JiaoJing]无能——因无法根治疯狂的“鲁16”，当地民众怨声载道。

　　滨州交警[JiaoJing]的“冤情”，甚至惊动了省公安厅交警[JiaoJing]总队。为此，省公安厅交警[JiaoJing]总队曾专门派调研组赴滨州调研。“但调研过后没见具体动作。大概交警[JiaoJing]总队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当时一位负责配合省里调研组的交警[JiaoJing]说。

　　交警[JiaoJing]管不了拖拉机[TuoLaJi]似乎怎么都说不通。至少《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下称《条例》)就在“附则”中，赋予了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监管权，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依此可对道路上行驶的拖拉机[TuoLaJi]进行管理，对违章拖拉机[TuoLaJi]驾驶人“作出暂扣、吊销驾驶证处罚或者记分处理”。

　　然而，当地交警[JiaoJing]却依然无奈。因为《条例》第112条规定：农业(农业机械)主管部门[BuMen]应当定期向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BuMen]提供拖拉机[TuoLaJi]登记、安全技术检验以及拖拉机[TuoLaJi]驾驶证发放的资料、数据。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BuMen]对拖拉机[TuoLaJi]驾驶人作出暂扣、吊销驾驶证处罚或者记分处理的，应当定期将处罚决定书和记分情况通报有关的农业(农业机械)主管部门[BuMen]。吊销驾驶证的，还应当将驾驶证送交有关的农业(农业机械)主管部门[BuMen]。

　　“无奈就无奈在了‘应当’上。农业部门[BuMen]‘应当’定期向我们提供以上信息，这没有强制力。别人不提供我们也没有办法。”当地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一位负责人慨叹，“说白了，交警[JiaoJing]队是公安局的二级单位，农机局和公安局是平级单位。一个二级单位，‘个头’没人家高，怎么要求别人必须向我们提供信息？”

　　“拖拉机[TuoLaJi]属于农业机械，归属农机局管辖。驾驶员持农机驾驶证上岗，培训审核也归属农机部门[BuMen]。‘鲁16’所有的登记信息，我们的系统里都没有，无法核实处罚落实情况，这就是症结所在。”

　　农机局也是按规定行事

　　滨州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的一腔怒火，似乎全部指向了当地农机部门[BuMen]。然而，农机部门[BuMen]也有一肚子委屈。

　　当地某农机局相关负责人表示，自己所在的农机局之所以会给一大批大型车辆登记上牌，其实也是有苦难言。“最早几年，有些农民想搞运输。结果买来的车辆，不在发改委公布的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上，要到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上牌登记，结果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不给登记。”

　　该负责人表示，类似情况越积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为社会稳定埋下了隐患。出于维护社会稳定、发展当地经济的需要，当地政府只好出台文件，要求农机部门[BuMen]为这些车辆登记上牌。当地农机部门[BuMen]依此在早年为一批未进入发改委目录，不能在公安机关挂牌登记的车辆办理了农机牌证。

　　“最早期的一批车辆挂上农机牌照就是这么来的。”这位负责人甚至向记者出示了当年政府下发的文件。

　　至于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抱怨的农机部门[BuMen]未尽到道路交通安全条例中所规定的，“农业(农业机械)主管部门[BuMen]应当定期向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BuMen]提供拖拉机[TuoLaJi]登记、安全技术检验以及拖拉机[TuoLaJi]驾驶证发放的资料、数据”的义务，这位负责人向记者坦承，两套系统确实未建立平台共享资料数据，但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亦未就此与农机局进行过交流沟通。

　　货车出厂“两套手续”上农机牌可大省钱

　　如果挂“鲁16”农用拖拉机[TuoLaJi]牌证的，真的全部都是拖拉机[TuoLaJi]，滨州当地交警[JiaoJing]也许并不至如此“上火”。

　　“现在的情况是，许多大型汽车挂上了农机牌照。它明明就是辆汽车，但挂的就是拖拉机[TuoLaJi]牌照，我们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有交警[JiaoJing]调侃：“如果你有能力，买辆奔驰，去挂个‘鲁16’的牌照，我们一样拿你没辙。”

　　“本条例所称上道路行驶的拖拉机[TuoLaJi]，是指手扶拖拉机[TuoLaJi]等最高设计行驶速度不超过每小时20公里的轮式拖拉机[TuoLaJi]和最高设计行驶速度不超过每小时40公里、牵引挂车方可从事道路运输的轮式拖拉机[TuoLaJi]。”《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第111条对何为拖拉机[TuoLaJi]，做出了明确界定。

　　然而，事实却是，滨州境内行驶的“鲁16”似乎无一符合上述界定。“这些车哪个不能跑个百八十迈？斯泰尔荷载才30吨，这些车登记荷载就是40吨！你能说它是拖拉机[TuoLaJi]？”当地交警[JiaoJing]队相关负责人说。

　　不是拖拉机[TuoLaJi]的车为何能挂上拖拉机[TuoLaJi]牌照？这颇让人费思量。

　　上述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负责人为记者解开了谜团：“现在很多货车出厂的时候，都有两套手续。”其中一套，是以机动车整车出厂合格证明等为首的机动车手续，“有这一套手续，车主在购买了车辆之后，就可以在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登记挂牌。”

　　另一套手续，则是包括农业机械推广许可证等在内的一套证明，“车主也可以拿着这套手续，去农机部门[BuMen]挂牌，这样登记造册后，车辆便划归农机部门[BuMen]管理。”记者接洽的多家运输汽车经销商，证实了上述说法。

　　“举例说，一辆价值30万的车，如果选择用第一套手续，在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登记造册，各种手续办下来，可能要到40万，并且还得接受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的监督管理。挂农机牌证，各种手续费至少能省几万块钱，并且对于各种违章行为，交警[JiaoJing]还没有好办法进行限制。”上述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负责人说。

　　“我们也不能不给他们上牌，因为他们的所有手续都是齐全的，符合上牌规定。”农机部门[BuMen]在这一点上也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除了费用上的巨大优势，农机驾驶证入门门槛低，跑运输不需要办理上岗证等也是“鲁16”与日俱增的重要原因。当地交警[JiaoJing]告诉记者，因为这些车辆的事故率太高，“几乎是百分之百”，当地几乎没有保险公司欢迎这样的客户。

　　变型拖拉机[TuoLaJi]上牌已叫停 但现有车辆仍无法监管

　　负责上牌的农机部门[BuMen]无执法权对在道路上肆虐的“鲁16”进行监管，有执法权的交警[JiaoJing]部门[BuMen]祭出的惩罚措施，又因无法落实而形同虚设。滨州的变型拖拉机[TuoLaJi]似乎进入了可以尽情“狂欢”的天堂。

　　唯一的好消息是，滨州市相关部门[BuMen]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24日，滨州市农机部门[BuMen]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滨州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叫停了变型拖拉机[TuoLaJi]登记上牌业务，不再为类似车辆登记上牌。至于原因，工作人员未做过多解释，只是说“接上头指示”。

　　不过，对于如何规范现有变型拖拉机[TuoLaJi]，在交警[JiaoJing]、农机两部门[BuMen]仍未建立信息共享机制的现实条件下，滨州似乎仍显得办法不多。

　　例如，自2009年率先在全市叫停上牌业务的博兴县，也只是在坐等“鲁16”们自然“消亡”。“这两年，我们县里的变型拖拉机[TuoLaJi]基本上在以平均每年500辆的数量在消失，有些是自然报废，有些可能是被转卖到了外地。”不过，相关负责人同时承认，以后几年变型拖拉机[TuoLaJi]减少的速度可能会减慢不少，“现在路上跑的，大都是最近两三年新购进的车辆，距离报废期还有较长一段时间。”

　　坐等数以千计的变型拖拉机[TuoLaJi]们自然消失？对于那些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些庞然怪物之间的小汽车和行人们来说，这个消息听起来并不那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