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视点)一路违规的“唐墅壹号”

　　－－河北唐山丰南区[NanQu]违规建别墅[BieShu]调查

　　新华网石家庄7月31日电(“新华视点”记者[JiZhe]李柯勇、李俊义、王清颖)“唐墅壹号”－－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NanQu]一个在建的高档纯独栋别墅[BieShu]区。近年来，国家多次下令禁止建别墅[BieShu]，为什么这样一个别墅[BieShu]项目还能堂而皇之地扶摇直上呢？

　　“新华视点”记者[JiZhe]近日调查发现，“唐墅壹号”不仅大片占用耕地，而且征地、审批、建设、销售各个环节层层涉嫌违法违规。有关利益方想出了种种招数，跟国家政令法规“捉迷藏”，成为部分地方顶风建别墅[BieShu]的典型案例。

　　征地：未批先占，拿走农民的“命根子”

　　从丰南区[NanQu]政府步行10分钟，就到了“唐墅壹号”工地。邻近一条新建的旅游商业街，有仿古式建筑和大片人工水面。

　　“年底将建起一期149套别墅[BieShu]，均价每平方米2.2万元，都是高档纯独栋别墅[BieShu]。”一位售楼人员介绍，“马上还要开建二期70套。一、二期总共219套，占地20.4公顷。”

　　尽管售楼人员一再推介“高贵”“尊者”的卖点，但这片土地原来的主人丰南区[NanQu]丰南镇艾坨村的村民[CunMin]们关心的只是自家的耕地。

　　“这块地本来是我们[WoMen]村最好的土地，一等地，种的是玉米和小麦。都是水浇地，机井和水管都建得很好，哪怕是妇女和孩子，谁一摁电钮，就会定量出水浇田，旱涝保收。现在都毁啦……”65岁的村民[CunMin]李中伯回想起来就痛心。

　　从2006年春天起，区、镇政府陆续征用了艾坨村1002.19亩耕地，用于兴建各种商业、基建、商品房项目，后来的“唐墅壹号”就在其中。此后将近4年，一部分耕地被转包给了别人，更多的干脆白白地撂荒了。

　　“那时他们把这些地都圈起来，不许我们[WoMen]种。村民[CunMin]反对征地，就来了很多警察。我们[WoMen]‘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地还是征了，后来荒草都长到一人多高。”村民[CunMin]廉振宽说，“今年又征新地，我们[WoMen]村民[CunMin]就搭小窝棚住在地里，轮流护地，不让他们征。”

　　记者[JiZhe]发现，圈地后将近4年间都没有履行征地手续。对这一点，丰南区[NanQu]副区长王玉国接受记者[JiZhe]采访时解释：“村民[CunMin]一听说要征地，就抢栽树苗、抢建房子，想多要钱。我们[WoMen]先把地占了，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损失。”而仔细钻研过土地管理法的廉振宽认为：“这是‘未批先占’，典型的违法。”

　　直到2009年下半年，唐山市国土资源局丰南区[NanQu]分局和艾坨村委会才签订了《征收土地协议》。而对这个[ZheGe]协议，多数村民[CunMin]都不知道。

　　记者[JiZhe]拿到两份当时由国土部门给艾坨村及有关农户的《征地听证告知书》，在送达回执的“备注”栏里，赫然写着“不申请听证”，由艾坨村委会主任李绪申签字，并盖了村委会的章。对此，王玉国说：“征地一定公示过，肯定是村民[CunMin]代表同意的，所以用不着再听证。”

　　可是记者[JiZhe]采访了十几位村民[CunMin]，他们都说不知道有这个[ZheGe]协议。李中伯说：“我就是村民[CunMin]代表，还是村里的党员代表，连我都不知道。”

　　经过一系列“擦边球”，艾坨村千亩良田变身为国有建设用地，“唐墅壹号”这个[ZheGe]豪华别墅[BieShu]项目获得了登场的舞台，留给农民的是难以抚平的伤痛。村民[CunMin]王金塔气愤地说：“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没有土地我们[WoMen]农民活不了。”

　　审批：偷换概念，为“顶风作案”开绿灯

　　自2003年以来，为了节约宝贵的土地，国务院、国土资源部相继5次发布政令，要求禁止向别墅[BieShu]供地。但就在这样的禁令之下，“唐墅壹号”还是于今年3月开建了。而丰南区[NanQu]政府称，已取得开发这一项目的各种相关许可证[XuKeZheng]。他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

　　记者[JiZhe]从这些许可证[XuKeZheng]上发现了秘密。在“唐墅壹号”的《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XuKeZheng]》《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XuKeZheng]》《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XuKeZheng]》上，看不到“唐墅壹号”的字样，每个证上的项目名称写的都是“悦湖郦景小区”，而用地性质是“居住用地”。

　　售楼处一位张姓财务负责人更清楚地说明了规避“别墅[BieShu]”的手法：“我们[WoMen]对外都说是‘花园洋房’，不说是别墅[BieShu]。”

　　也就是说，名叫“唐墅壹号”的别墅[BieShu]项目从来没有经过审批。对此，王玉国的解释是：“‘悦湖郦景小区’是在办前期手续时起的名字，所有的文件和手续都是悦湖郦景小区，不好更改。后来我们[WoMen]又找了专门的公司策划，重新起了名字，现在的想法是等到都盖好了再找民政部门办理更名手续。”

　　事实上，从《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XuKeZheng]》所附的平、立、剖面工程施工图上，几乎无需专业知识即可一眼看出，这是别墅[BieShu]。可是唐山市城乡规划局丰南区[NanQu]分局不知为何偏偏没看出来，照准发证。

　　即使没有建筑图纸，还有容积率卡着。“唐墅壹号”容积率仅为0.41，而去年底，国土资源部已发文叫停了容积率1.0以下的住宅用地出让。丰南区[NanQu]规划局和住建局在审批这个[ZheGe]项目时难道忘记了这条禁批红线吗？

　　在记者[JiZhe]的追问下，丰南区[NanQu]政府出示了报批《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XuKeZheng]》时必备的附件《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合同》。怪事出现了，这份合同上写着，这个[ZheGe]“悦湖郦景小区”的容积率不是0.41，而是“1.0－1.05”。造假方式一目了然：以1.0以上的容积率报批，实际却建成0.41。

　　目前，“偷容积率”是一些开发商绕开这个[ZheGe]规定的惯用手法：在同一块楼盘边上密植高层住宅或公共配套设施，将总体容积率做到1.0以上，就为建别墅[BieShu]省出了容积率。而丰南区[NanQu]偷容积率的“视野”却更令人匪夷所思。

　　王玉国说：“你不能只看‘唐墅壹号’这个[ZheGe]小地块，要看更大的一片规划区。整个丰南区[NanQu]西城区是统一规划的，将来总体容积率肯定能达到1.0以上，做到2.0都没问题。”记者[JiZhe]了解到，丰南区[NanQu]西城区的规划面积是12平方公里。

　　建设：边建边批，监管者“选择性失明”

　　边建边批，是“唐墅壹号”另一个让人疑惑之处。

　　几个许可证[XuKeZheng]上漏洞百出。“唐墅壹号”3月就开工了，可是《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XuKeZheng]》批准的时间是4月2日，《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XuKeZheng]》则是7月7日才批准的，而《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XuKeZheng]》竟然只盖了丰南区[NanQu]住建局的章，却没有填写发证日期。

　　王玉国是这样解释的：“现在下面人办事太毛躁，很多细节容易忽视。但主要是由于我们[WoMen]不停地催促开工，想早点完成规划建设，所以才使开工时间早于建设工程发证的时间。而没有填写施工许可证[XuKeZheng]上的发证时间，我们[WoMen]可以补着填上。”

　　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不具备许可证[XuKeZheng]的建设项目均属违章建筑，有关部门可强令拆除或没收。可是4个月来，“唐墅壹号”的许多别墅[BieShu]都已经封顶，却一直无人过问。

　　唐山房地产行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说，规划、建设、市政、城管等政府部门都有执法部门，随便哪个执法者从这个[ZheGe]工地旁边转一圈都能发现这里在违规建别墅[BieShu]，马上就能依法处理。重重关卡就是卡不住一个违规别墅[BieShu]，这说明监管者是“选择性失明”。在唐山，这种边建边批的行为并不少见。

　　销售：无证预定，背后竟有政府背景

　　截至7月28日，售楼人员说，“唐墅壹号”尚未取得《商品房销售(预售)许可证[XuKeZheng]》，但已卖出30多套了，每套预交房款30%的预定金。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明确规定，未取得预售许可的商品住房项目，不得进行预售，不得向买受人收取或变相收取定金、预定款等性质的费用。得知记者[JiZhe]采访后，丰南区[NanQu]政府29日拿出了这个[ZheGe]许可证[XuKeZheng]，是由唐山市住建局颁发的，而发证日期竟然就是7月28日。

　　更令人费解的是，“唐墅壹号”的定金不是交给开发商，而是直接交给丰南区[NanQu]财政局。这个[ZheGe]楼盘和政府是什么关系呢？

　　根据售楼人员的指点，记者[JiZhe]来到位于丰南区[NanQu]财政局办公楼913房间的交款地点，发现这里是唐山市丰南区[NanQu]津唐运河生态旅游开发管理有限公司的财务审计部。“唐墅壹号”的各种许可证[XuKeZheng]上所写的建设单位都是“唐山建功置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那建功置业跟这个[ZheGe]旅游公司又是什么关系？真让人如入迷宫。

　　旅游公司财务审计部的张姓部长说：“这个[ZheGe]房子是咱们政府开发的，没有让他们开发商开发。但是政府没有开发资质，就是领导跟建功置业一说，借助他们的资质。实事求是地说，就是这么一码事儿。”

　　记者[JiZhe]问：“为什么不让开发商开发呢？”

　　张部长答：“我们[WoMen]开发比开发商开发更有优越性。如果让开发商去运作，这个[ZheGe]‘唐墅壹号’批不下来，现在对别墅[BieShu](卡得)很严。”

　　“可是为什么又向旅游公司交定金呢？”

　　张部长一语道破迷津：“旅游公司董事长董秀峰就是我们[WoMen]财政局长，我们[WoMen]收钱就等于财政局收钱。”

　　记者[JiZhe]转而询问王玉国：“公务员法明确规定，公务员不得在企业或者其他营利性组织中兼任职务。中央纪委、国务院也都严令禁止这种兼职行为，情节严重的可以开除。这些规定你们知道吗？”

　　王玉国说：“旅游公司是我们[WoMen]政府办的。”

　　记者[JiZhe]又问：“政府直接充当开发商谋利，‘红顶商人’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你怎么看呢？”

　　王玉国没有作答，而是说：“丰南是开发打造一块生态旅游景区，政府也得有收益。我们[WoMen]是‘经营城市’，先把景观打造好了，然后开发建设，资源、土地都升值。”

　　简陋平房紧挨着“唐墅壹号”的艾坨村农民们，并不了解近年来“经营城市”的发展思路因“土地财政”的种种弊端而备受批评的情况，他们只是为自己被迅猛的城镇化进程落下太远而无奈地叹息。

　　廉振宽说：“政府把城区建得更漂亮，我们[WoMen]拥护。但不管怎样发展，都应该充分考虑我们[WoMen]老百姓的实际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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