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农场建在山东莱阳沐浴店镇的一片盆地中。该日资公司[GongSi]在当地租了1500亩地，种植农作物和饲养奶牛。本报记者 涂重航 摄

　　日本一家企业在山东莱阳租地1500多亩，种地、养牛。他们[TaMen]瞄准的是中国高端市场，主打高品质农产品。

　　对于在家门口种地的日本人，当地农民慢慢“失望”。日企不打农药，不用化肥，甚至地里长满草，他们[TaMen]觉得这是在糟蹋土地[TuDi]。

　　在食品安全事故频发的今天，这家日企将产业链布局中国。这家公司[GongSi]的负责人认为，农业最终还将回归到他们[TaMen]的路径，依靠化肥、农药的种地模式是短视行为。

　　对于外资在中国种地，也有专家表达了担忧，提出外资租地的政策有待完善。

　　在山东莱阳种地的日本企业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公司[GongSi]至今仍未赢利。5年来，这家公司[GongSi]已成为当地农民的笑柄。

　　2006年，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公司[GongSi]由日本朝日[ChaoRi]啤酒、住友化学和伊藤忠商事三家公司[GongSi]合资而建。这三家公司[GongSi]均为世界500强企业，从事农业生产这还是头一次。

　　当年，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在莱阳租下1500亩耕地，用来养殖奶牛，种植玉米、小麦、草莓等，租期20年。

　　“他们[TaMen]完全拿地不当回事。”莱阳大明村村民并不看好这家日本公司[GongSi]。

　　5年来，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种地方式让当地人看着心疼。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甚至不除草，一亩地的产量仅是当地人的一半。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日本人租地的动机。有村民说，日企租地是为了探矿；还有人称日本人要为本国建一个粮食基地，“圈占地盘”。

　　选地前考察土壤

　　当时看到日本人到田间地头钻土取样，一些村民还以为是在勘探矿藏

　　6月21日，莱阳吴家疃村民说，土地[TuDi]出租给朝日[ChaoRi]绿源[LvYuan]，自己没有吃亏，也没沾多大光。

　　按照5年前的合同，沐浴店镇吴家疃、大明、南汪、小店、中汪5个村1000户农民今年每亩地将收租1000元，这在当时来看是个高价。

　　2006年，此项目在山东省政府的关照下启动。

　　时任山东省委书记张高丽与日本朝日[ChaoRi]啤酒洽谈时表示，希望日企能利用先进技术在山东建设一个农业示范项目，帮助农民改善食品安全，增加收入，并打破对外出口的“绿色壁垒”。此事的背景是，日本对于食品进口标准很严，形成“绿色壁垒”，而山东是对日农产品出口大省。

　　6月22日，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副总经理前岛啓二证实了这一说法。他说，当年朝日[ChaoRi]啤酒已参股烟台啤酒和青岛啤酒，与山东打交道多年，收到省委书记的邀请，他们[TaMen]很有兴趣做这个项目。

　　朝日[ChaoRi]啤酒此前并未做过农业。他们[TaMen]邀请了日本住友化学和伊藤忠商事两家公司[GongSi]共同成立了朝日[ChaoRi]绿源[LvYuan]，朝日[ChaoRi]啤酒占股73%。

　　住友化学是从事农业采摘和设备的公司[GongSi]、伊藤忠是做超市和物流的企业，前岛啓二说，邀请这两家公司[GongSi]加盟，也是看中他们[TaMen]在农业产业链上的优势。

　　6月21日，莱阳市沐浴店镇党委委员高风涛介绍，山东省曾向朝日[ChaoRi]绿源[LvYuan]提供淄博、东营、莒南、莱阳4个地方。朝日[ChaoRi]公司[GongSi]对这些地方进行了水和土壤的考察，最终选址在沐浴店镇。

　　沐浴店镇邻近莱阳市水源地水库，周边无污染企业，温度和气候也适宜蔬菜生长。

　　沐浴店镇大明村村民说，当时看到日本人到田间地头钻土取样，一些村民还以为是在勘探矿藏，闹出很多笑话。

　　随后的征地阻力很大。沐浴店镇吴家疃村前任村支书于清说，沐浴店镇的农民靠种菜为生，土地[TuDi]附加值高，他们[TaMen]不想把地租出去。

　　于清当时跟另外4名村干部碰头商量，想要用价格“逼走”朝日[ChaoRi]绿源[LvYuan]。

　　2006年，莱阳市每亩耕地的租金580元，于清建议每亩800元，还提出每亩地每5年上涨200元。

　　让于清意外的是，日方答应了这个价格，还对原耕地里的作物高价赔偿。

　　据介绍，当时农产品价格处于低谷，每亩地一年产值约600多元。七成以上的村民宁愿外出打工，也不愿种地。一大部分村民很快就把协议签了。

　　6月21日，沐浴店镇党委委员高风涛说，特别是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十分乐意租出田地。

　　吴家疃村的廉玉胜是少数几个反对租地的农民。他现在承包着20多亩山地，一年有两三万元的收入。

　　他说，土地[TuDi]今后的趋势肯定是增值的，当时村里有几户不愿出租，但架不住镇上和村里不断做工作。

　　不打农药“顺天收”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玉米地不打农药，去年7月遭受虫灾，成千上万只虫子爬过了田埂

　　对于在自家门口种地的外国人，当地人充满了好奇。但没过两年，人们对这家日企开始失望，甚至愤怒。

　　6月21日，村民廉玉胜说，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第一年搭建大棚，种植芦笋、甜玉米和草莓，大棚不让外人进，他们[TaMen]不了解内情，只知道草莓100多元一斤。

　　他们[TaMen]能看到露天种植的玉米和小麦，品种跟当地一样，但种法大不相同。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农场处在沐浴店镇政府东南方向一个小型盆地中，对面是莱阳龙头企业龙大集团的蔬菜基地。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农场分为三个地块，奶牛饲养场、蔬菜大棚、露天种植基地。各个地块拉着铁丝网，配有摄像头。露天种植的农场中，还架着探照灯。

　　6月21日，大明村的郑大爷说，他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这样顺天收的方法，地里草也不除，远处看过去，满地是草“庄稼能长得好吗？”

　　当地一些“农把式”用目测就能判断出朝日[ChaoRi]绿源[LvYuan]每亩地的产量。郑大爷认为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小麦亩产只有400多斤，不足村民们产量的一半。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玉米地不打农药，去年7月遭受虫灾。成千上万只虫子爬过田埂，吴家疃和大明村的玉米地也遭受损失。

　　为此，周围村民堵住了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大门要求赔偿。

　　村民还曾因粪臭投诉要赔偿。从2007年开始，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引进1800头荷斯坦良种奶牛，牛粪堆积起来，臭味弥漫四周。

　　5年来，当地村民对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种植方式普遍表示“看不懂”，他们[TaMen]认为日本人“不会摆弄庄稼”。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在地里打了200多米深的吃水井，也让当地人觉得不可思议。

　　村民廉玉胜说，一般打井20米深水质就很好了，为何要打那么深的井。

　　今年春旱，廉玉胜的小麦地里总共浇了三遍水，花费200多元。他没有看见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往地里浇过水。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租地的头两年，有些地因干旱撂荒。一些村民看着心疼，提出把地返租给他们[TaMen]种，被拒绝。

　　“搞不清楚日本人想干什么。”6月21日，大明村村民戏谑地说。

　　种植养殖循环

　　牛产牛粪，改善土质，产出无公害农作物，农作物喂食奶牛，再产出高品质牛奶

　　对于当地村民的质疑，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副总前岛啓二回答谨慎。他说，此前有媒体误解他们[TaMen]是为日本生产粮食。

　　6月22日，前岛啓二说，目前公司[GongSi]没有赢利，不过他们[TaMen]在做这个项目前已做好准备，赢利不是目的，而是为建一个农业示范项目，提供高水平的农产品。

　　当地负责对接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沐浴店镇党委委员高风涛说，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将赢利期定在十年之后，这段时间是他们[TaMen]对土壤的培育期。

　　对于当地人的评价，前岛啓二表示接受。

　　他说，他们[TaMen]第一次做循环型生态农业。还在实验阶段，前5年难免会出一些问题，正在逐步改进。不过他们[TaMen]也觉得自己的种地理念完全异于当地农民。

　　前岛啓二说，按照日本的古训，“种植之前先做土，做土之前先育人”最看重土壤的品质。虽然莱阳土地[TuDi]肥沃，但经过化肥和农药的洗刷，土地[TuDi]已退化，前几年投入大量的精力在土壤的恢复上。

　　前岛啓二说，他看到当地人种地还是注重当年亩产量。土地[TuDi]需不断追加化肥才能保持产量，但那样产出的农作物难免会有化学品残留。

　　小店村村民赵炳辉对此也有体会。他在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工作两年，种了几十年地的他，第一次这么“伺候”土地[TuDi]，不撒化肥，全用牛粪堆肥；去草不施除草剂，而是手拔锄除；农药极少打，偶尔用，也需由专家指导；土壤定时检测，确保养分均衡。

　　前岛啓二说，当年有地撂荒，有村民提出返租，他们[TaMen]怕被施化肥、打农药，拒绝了。

　　在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公司[GongSi]的大门内，竖着一个循环型农业的模式图：奶牛产出牛粪堆肥，肥施在地里改善土质，产出无公害高价农作物；农作物秸秆成为奶牛的饲料，再产出高品质牛奶。

　　前岛啓二说，他们[TaMen]种的玉米和小麦，全是给奶牛吃的饲料，为保证牛奶的高品质，不允许用化肥和农药。

　　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牛奶每升定价22元，是国内牛奶价格的1.5倍。他们[TaMen]生产的草莓每公斤定价120元。5年前，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草莓在上海上市，刷新草莓价格纪录。

　　当地人看不上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烧钱的种地模式，不过他们[TaMen]也认同这家公司[GongSi]的农产品品质。

　　“他们[TaMen]的奶牛反正吃得比人好。”6月21日，廉玉胜称，曾有在朝日[ChaoRi]绿源[LvYuan]打工的村民说亲眼看到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将不合格牛奶倒掉。

　　另外，他在其他地里不敢直接摘水果吃，但在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就没有这个担心。

　　“让出”的市场

　　三聚氰胺事件后，国产乳品受冷落。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瞄准的，正是中国企业“让出”的市场

　　山东莱阳是中国对日出口农产品最大的县级市，素有日本后花园之称。

　　在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对面的龙大集团蔬菜基地，90%的蔬菜出口日本。但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瞄准的则是中国市场。

　　6月22日，前岛啓二说，公司[GongSi]成立伊始即定下只销售中国的方针，合同中也有约定。他说，公司[GongSi]成立时他们[TaMen]做过调查，中国特别是大中城市，对饮食生活方面要求“安全”、“安心”和“高质量”的消费者越来越多。

　　他们[TaMen]的目标是中国的高消费人群。

　　有统计显示，中国高消费人群比例大概占总人口的3%~5%，这是一个覆盖五六千万人的大市场。

　　莱阳市商务局副局长宋慧君说，随着人们对食品要求越来越高，国内农产品企业也在调整高水平产品的销售比例。

　　龙大集团近两年也在调整高端农产品内外销售比例，以往高端产品85%外销，现在调整为60%左右。龙大集团总经理宫明杰认为，今后，国内高端农产品市场将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前岛啓二认为，随着中国人生活水平提高，购买他们[TaMen]产品的人将越来越多。

　　他介绍，目前，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牛奶只在北京、上海、山东市场销售，销售量以每月20%的速度递增。

　　统计数字显示，2007年三聚氰胺事件之后，国产乳品备受冷落，进口乳品重新夺取市场主导权。据中商流通生产力促进中心的分析，三聚氰胺事件后，进口品牌占领一线、二线城市80%份额。

　　也正是这一背景下，朝日[ChaoRi]绿源[LvYuan]这样的外资公司[GongSi]开始分割国产乳业“让出”的市场蛋糕。

　　2010年底，中国对全国乳品企业进行重新审核发证工作。朝日[ChaoRi]绿源[LvYuan]也是烟台市首批通过国家审核标准的5家乳企之一。

　　前岛啓二说，日本国内牛奶产量已过剩，他们[TaMen]的产品不可能返销日本。另外，中国的市场也吸引着日本本土乳业的目光。

　　土地[TuDi]流转是前提

　　村民先将土地[TuDi]出租给合作社，合作社再将土地[TuDi]整体出租给企业

　　莱阳当地官员对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生产经营模式十分看好。

　　莱阳外经贸局负责人称，朝日[ChaoRi]绿源[LvYuan]的循环型农业在国内还不多见，这个项目在当地是重点推介的项目，很有示范作用。

　　据了解，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公司[GongSi]享受免税优惠，对于当地财政贡献并不是很大。

　　前岛啓二说，他们[TaMen]希望中国企业和周边农户模仿他们[TaMen]的生产方式，但目前还没有第二家企业这么做。

　　高风涛认为这种模式将是今后农业发展的方向，但是想在中国普及很难。

　　高风涛说，朝日[ChaoRi]绿源[LvYuan]投资周期长，前期投入2190万美元，此后每年再追加投资220万美元。对于普通农户和小企业来说，这是天文数字。并且农民承包土地[TuDi]后，往往更注重每年的效益。

　　据了解，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在中国租种土地[TuDi]不算新鲜事，此前全国多个地方都有外资种地的例子。

　　早在1997年，山东龙口市冶基村将6000亩土地[TuDi]租赁给新加坡企业复发中记私人有限公司[GongSi]经营20年，这个项目主要生产名优果品，产品主要是出口。

　　上世纪90年代末本世纪初，全球500强企业，法国威望迪环球公司[GongSi]在重庆忠县和农民合股建了15万亩柑橘果园基地；世界第三大果商澳门恒河果业也在重庆江津市建起1000亩的柑橘种苗基地。产品也主要是外销。

　　对于这些海外资本在中国大量租地种植，6月21日，高风涛说，这种模式是普通的土地[TuDi]流转，符合当前的土地[TuDi]法规，不需要特殊政策支持。

　　据介绍，朝日[ChaoRi]绿源[LvYuan]获得流转土地[TuDi]的方式是，吴家疃等5个村的村民将土地[TuDi]出租给村级土地[TuDi]合作社，土地[TuDi]合作社再将土地[TuDi]整体出租给企业，租期20年。每年，农户通过合作社获得租金。

　　当地的龙大集团蔬菜基地也是采用这种方式。

　　相关政策待完善

　　有专家认为，跨国公司[GongSi]由“销售商”变身“农场主”，会对中国农业传统模式产生强烈冲击

　　对于外资在中国租种耕地，一些专家表达了担忧。

　　山东省情综合研究中心主任、原山东省社科院农经所所长秦庆武认为，跨国公司[GongSi]由“销售商”变身“农场主”，还将对中国农业传统的种植模式、组织方式等产生强烈冲击。

　　据了解，截至目前，中国针对外资租地的政策还待完善。

　　2009年9月21日，农业部部长孙政才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介绍，农业部等部门正在制定有关政策和机制，加强对外资进入中国农业领域投资的管理。

　　孙政才还强调，农业引进外资必须坚持服务和服从于确保主要农产品有效供给，维护国内农业产业安全和农民利益的基本要求。

　　这是中国官方对此唯一的一个约束性声音。

　　此前，农业部原常务副部长万宝瑞曾对外资进入农产品领域表示担忧。他说，中国应设立外资并购涉农企业产业安全审查机制，对大宗农产品和重要畜禽产品，要制定外资并购的行业评价标准，细化外资并购的反垄断审查条件。

　　6月22日，前岛啓二说，收集这么多土地[TuDi]，在日本国内也不常见。

　　目前，朝日[ChaoRi]绿源[LvYuan]公司[GongSi]内六七名日方人员将家安在青岛，一到周末，他们[TaMen]就会坐班车与妻儿团聚。

　　“我们相信，最终中国政府和消费者都会认可我们的品牌。”前岛啓二说。

　　□本报记者 涂重航 山东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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