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品回扣[HuiKou]已从现金变为礼卡实物、从医院[YiYuan]发放现金变为吃饭喝茶、从个人收取变为给科室集体分配，形式各有不同，目的就是为了规避风险

　　●有关人士称，医疗回扣[HuiKou]事件发生后，往往都是当地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介入调查。考虑到群属关系、面子关系，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报记者陈东升本报实习生郁燕莉

　　今天下午，《法制日报》记者就浙江省开展医务人员收受回扣[HuiKou]专项整治行动进展情况采访浙江省卫生厅相关负责人，对方称不知道有这个专项行动，更不知道进展情况如何。

　　对于今年2月25日网络曝出的杭州、宁波等地200余名医生[YiSheng]“回扣[HuiKou]门”一事，这名负责人说，浙江省卫生厅纪检监察部门还在调查之中。

　　这是继去年网络曝出浙江杭州、宁波、温州的医药“回扣[HuiKou]门”后，浙江医药界曝出的又一起丑闻。在过去的一年时间内，浙江省多家医院[YiYuan]屡次被网络曝光，至少300余名医生[YiSheng]被指收受回扣[HuiKou]。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浙江省副省长郑继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浙江医务人员收受回扣[HuiKou]的问题确实存在，而且个别医院[YiYuan]比较严重”。“今年，浙江将开展医务人员收受回扣[HuiKou]专项整治行动”。

　　“从实际情况来看，惩治医务人员收受回扣[HuiKou]专项整治行动还没真正开始。”浙江省社会科学院调研中心主任杨建华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医疗回扣[HuiKou]问题发生后，往往都是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介入调查。自家人查自家人，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难从根源上查处解决问题。”

　　医生[YiSheng]拿回扣[HuiKou]成商业贿赂重灾区

　　今年2月25日下午，一名署名“小于”的杭州海疆医药“前业务员”因不满拖欠工资，将公司2011年1月使用依达拉奉注射液(商品名：易达生)的回扣[HuiKou]统计详单公布。

　　该网帖涉及的5家医院[YiYuan]，分别是浙江省人民医院[YiYuan]、杭州市中医院[YiYuan]和宁波市第二医院[YiYuan]等。《法制日报》记者先后到这几家医院[YiYuan]暗访，发现名单中部分医生[YiSheng]的姓名、科室、医院[YiYuan]与网帖基本相符。按照网帖中所列名单，记者联系上其中一名林姓医生[YiSheng]。林医生[YiSheng]在电话中称自己根本不知道杭州海疆医药科技有限公司，也不认识这家公司的业务员。杭州海疆公司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被人恶意报复，“此事背后涉及商业纠纷。公司没有‘小于’这人，也从没拖欠过工资”。

　　在此之前，浙江省多家医院[YiYuan]已被曝出“回扣[HuiKou]门”

　　2010年3月，浙江省温州市一论坛出现帖子，详细写明了温州医学院附二医67名医生[YiSheng]收取由北京澳诺生产的葡萄糖酸钙锌口服溶液回扣[HuiKou]的医生[YiSheng]名单和所收回扣[HuiKou]的数目。

　　同年5月，一名网友在宁波论坛发帖称，他在宁波市第一医院[YiYuan]捡到一张单子，上面记录了该院40余名医生[YiSheng]某种药物的用量及总价，还有一列手写的数字，疑似回扣[HuiKou]金额。

　　11月14日，杭州一论坛曝出了杭州多家医院[YiYuan]医务人员上百次收取某医疗器械商回扣[HuiKou]的清单。

　　对此，浙江省卫生厅相关负责人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也承认：“医药回扣[HuiKou]确实不是个别现象，在一些范围还不同程度地存在。”

　　以药养医滋生医疗腐败

　　通过友人介绍，《法制日报》记者近日与某医药代理公司业务员小宇进行了一次长谈。

　　小宇对《法制日报》记者说：“我们公司主要代理一种治癌的药物，每个月初我们要把上个月各个医院[YiYuan]用药量统计汇总，数据精确到哪个医院[YiYuan]、哪个科室、哪个医生[YiSheng]的用药量。整理完后上报公司，之后医药代表也会掌握相关情况。”

　　小宇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蓝色U盘，里面储存了整个华东地区的数据，不止浙江一个省份。“为了规避检查风险，这里的数据绝对不会进入办公室电脑。”小宇说。

　　提及回扣[HuiKou]问题，他笑了笑说：“现在的医生[YiSheng]都很有钱，回扣[HuiKou]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这是行业规则，不用质疑。”

　　他解释说，现在实行“药品集中招标”制度，由于药品招标和采购分离，即使企业在政府招标中标，但最终能否在医院[YiYuan]销售，往往取决于医院[YiYuan]有没有把产品列入采购计划。药品顺利进入医院[YiYuan]，只是意味着这款产品允许进医院[YiYuan]销售。在同类药品之间，医生[YiSheng]可以有选择，药品的实际销售量掌握在医生[YiSheng]手里。

　　全国人大代表杨成涛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在以药养医模式下，药品能否进入医院[YiYuan]，医院[YiYuan]拥有掌控的空间；药品进入科室后，医生[YiSheng]具有处方权。这其中多个环节存在腐败的空间，这是医药回扣[HuiKou]滋生的土壤。只要能获取高额的利润，医药代理商不惜回馈医院[YiYuan]和医生[YiSheng]以重金。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药品厂家、代理公司、医药代表、医院[YiYuan]、医生[YiSheng]结成利益同盟，共同追求利益最大化。

　　回扣[HuiKou]由明转暗规避检查

　　“医药行业差别性很大，同行间竞争也很激烈，大家的做法也不同，‘回扣[HuiKou]’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人化行为。”在一家外资医药公司工作刚满一年的陈丽对《法制日报》记者说。

　　据陈丽介绍，现在的医药公司主要分为国企、外企、“大包”3类。所谓“大包”，就是医药代理商，不研发产品，而是通过申请取得一种或几种药品的代理权。

　　在陈丽看来，外资医药公司直接给医生[YiSheng]回扣[HuiKou]的情况很少，一般用购买学分作为回报医生[YiSheng]的一种方法。“医务人员每年要不断地学习、进修、发表文章，只有达到一定学分额度，才能通过年度考核”。

　　陈丽将这种购买学分的回报方法定义为“学术化模式”，即通过举办学术沙龙，邀请医学专业领域的相关人士参加，一方面医生[YiSheng]可以更了解自己的产品，另一方面公司又拉近了与医院[YiYuan]医生[YiSheng]的关系，进而增加销量。而参加会议所需的所有费用，一般由公司负担。这一做法，在业内被认为既可以回避医药回扣[HuiKou]现金支付的尴尬，同时对医生[YiSheng]和医药代表双方也是一项保护措施。

　　杭州市人民医院[YiYuan]的一名医生[YiSheng]说，除此之外，药品回扣[HuiKou]已从现金变为礼卡、实物，从医院[YiYuan]发放现金变为吃饭喝茶，从个人收取变为给科室集体分配，形式各有不同，目的就是为了规避可能带来的风险。

　　杭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检察官今天也对《法制日报》记者表示，医生[YiSheng]收受回扣[HuiKou]隐蔽，真凭实据少，仅凭网上的发帖，查处定性的难度确实越来越大。

　　医改偏差致“回扣[HuiKou]门”频发

　　针对近来公立医院[YiYuan]频频被曝出医疗回扣[HuiKou]事件，浙江省社会科学院调研中心主任杨建华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说，医疗体制改革出现偏差是“回扣[HuiKou]门”频发的首要原因。

　　杨建华说，我国前一阶段的医疗体制改革中，政府部门减少对公立医院[YiYuan]的财政投入，公立医院[YiYuan]因此走向了“双轨制”发展模式，一方面，其基本投入来自财政；另一方面，医院[YiYuan]正常运营和发展必须通过走市场化运作来实现。无论是医院[YiYuan]还是医生[YiSheng]，开始以经济效益为重，追求利益最大化。

　　“监管制度不严厉，自家人查自家人，也难以从根本上消除医药领域腐败问题。”杨建华说，医疗回扣[HuiKou]事件发生后，往往都是当地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介入调查。公立医院[YiYuan]本身就是卫生系统下的重要单位。考虑到群属关系、面子关系，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往往雷声大雨点小，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难从根源上查处问题。即使查处了，医生[YiSheng]也就是被扣数月奖金或一定期限内不得评优晋级，处罚力度上也不严厉，缺乏威慑力。

　　杨建华认为，要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从体制机制上加以解决。他建议，首先要完善医疗体制改革，加快公立医院[YiYuan]改革步伐，改变医院[YiYuan]以药养医的问题，扭转公立医院[YiYuan]追逐利润的导向，逐步遏制、消除腐败空间。其次要推进医院[YiYuan]药品加价制度改革，健全基本药品配备制度。最后应该建立有约束效力的医生[YiSheng]职业伦理规范。

　　本报杭州4月1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