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亚男 没有业委会，也没有居委会，一个占地近万亩的大型社区，靠业主[YeZhu]自行制定的《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对小区进行自治管理。

　　这26条没有法律效力的行为准则，能否孕育出业主[YeZhu]心中的“桃花源”？《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落地后，这个[ZheGe]小区发生了哪些变化？而哪些，又是这26条无法改变的？

　　闪现着公民意识的《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决定其存在的土壤，是经济条件，还是社会因素？这个[ZheGe]存在于杭州一个高档社区的“良渚模式”，能否在其他社区推广？

　　桃花源般的生活

　　这26条约定能起作用，那是因为人们心里有道德需求，而又长时间没能被满足。

　　9月19日清晨6点半，杭州市余杭区良渚文化[WenHua]村。

　　登山步道旁已有人晨练，路过的老人抬头，向记者颔首，有时还会轻轻微笑。7点15分，私家车渐渐开出小区，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喇叭声和居民的低语声，便只剩下了风声和鸟鸣声。与它一墙之隔的，就是忙碌喧哗的104国道。

　　这就是68岁的赵丹涯心目中“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赵丹涯是良渚文化[WenHua]村“竹径茶语”住区的业主[YeZhu]，早年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是中国最早的南极科考成员之一。

　　他选中的这个[ZheGe]养老之地良渚文化[WenHua]村是位于杭州市郊的一处高档住宅区，小区均价在20000元左右，与杭州市中心城区房价不相上下。“竹径茶语”、“白鹭郡”等几个已建或在建住宅区构成了这个[ZheGe]占地近10000亩的“小镇”，大片的住宅夹在山路和郁郁葱葱的竹林、树木中。

　　赵丹涯所在的“竹径茶语”，业主[YeZhu]多为公务员和高知阶层。而整个社区目前有4000多户常住，很多人是二次置业，在市区上班，周末一家人开车到这里住住。

　　赵丹涯网名“海老大”，也是良渚文化[WenHua]村《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的主策划。2011年2月27日，《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正式发布，800多位村民[CunMin]参加了发布会。这份《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通过调查问卷、电话询问、入户调查等方式，向3931户村民[CunMin]征求意见，收集3653户村民[CunMin]反馈，最终定稿为26条“公约[GongYue]”。赵丹涯说，制定《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时，很多内容业主[YeZhu]论坛[LunTan]上都争论过。业主[YeZhu]论坛[LunTan]上20多万个帖子，给很多问题的解决指引了途径。

　　这份“读起来朴实又带有一点理想主义色彩”的《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是杭州大型社区第一份业主[YeZhu]自律互助公约[GongYue]。《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的序论，引用了赵丹涯的一句话，“共乐乐，地位无高低，学识无深浅，身份无贵贱，崇平等，践和谐”。26条“公约[GongYue]”在社区公共场所几乎随处可见。村民[CunMin]食堂餐桌上用来压餐巾纸的木块上，也写着“在小镇公共场所，我们放低谈话音量；在小镇公共场所就餐，我们提倡自备打包餐盒”这样的公约[GongYue]内容。

　　对于《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的内容，业主[YeZhu]们讨论了半年多。在良渚文化[WenHua]村官网上，《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征询函这么表述：“我们将塑造一个当代中国理想小镇的行为样本，践行人与自然、人与家园、人与人无限尊重的可能。”

　　“这个[ZheGe]东西凝聚了我一生的理想，人与人之间就应该和平共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谁都喜欢。”赵丹涯说。

　　但这个[ZheGe]“理想国”，能不能实现呢？

　　赵丹涯说，就比如私家车按喇叭，白天偶尔有个一两声的。“不过，村里还有个五星级的君澜酒店，我听说出租车来了也是不按喇叭的。”这些村规，并不一定现在都能做到。但他相信经过一个过程，“人人自律，日行成风”。他举了个例子，为业主[YeZhu]养宠物的事，在论坛[LunTan]上闹出不小的矛盾。现在，业主[YeZhu]会很自觉地按村规执行。在村民[CunMin]食堂吃早饭，有牵狗的，先把狗放在门外，再进门买早饭，端着早点出去吃。

　　文化[WenHua]村有一条食街，2011年4月左右，《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发布一个多月后，食街出现了插队的事。有人在论坛[LunTan]上发帖———《有了<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为什么还有人插队》。这个[ZheGe]帖子一天点击量过千。

　　“插队这事儿，在中国算啥事儿？但在这个[ZheGe]论坛[LunTan]上，在良渚文化[WenHua]村，它就真成了话题了。”赵丹涯说，后来，这种事再也没有发生，无论是买油条还是买包子，大家都会自觉地排队。

　　“这26条是约定，不是规定，约定和规定差远啦。”赵丹涯很认真地说，“约定”这个[ZheGe]词看起来很虚，它能起作用，那是因为人们心里有道德需求，而又长时间没能被满足。

　　论坛[LunTan]上的博弈

　　这个[ZheGe]关于小区停车收费问题的帖子置顶半个多月，点击量11000多，一共16页的讨论帖。

　　8月21日，业主[YeZhu]“天边一朵云”在论坛[LunTan]上发帖，拜托邻居“别养骚公鸡”。

　　“本来在自家院里养些鸡鸭也没什么，可它倒好，清晨4点不到就扯开嗓门‘喔喔喔’了，好像还不止一只，一直到上午8点都不停。邻居，拜托您了，求您了。”

　　这个[ZheGe]帖子引来围观。大家在论坛[LunTan]上对这个[ZheGe]没有被点名的“公鸡主人”指指点点。

　　8月25日，“海老大”赵丹涯给“天边一朵云”带来好消息：“关于公鸡之事，刚获悉：养公鸡的邻居已经答应把公鸡宰掉，但由于养得不少，一时吃不完，所以可能还要骚扰一周左右。”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而和开发商博弈，业主[YeZhu]论坛[LunTan]同样是一个有效阵地。

　　9月19日8点15分，良渚文化[WenHua]村村民[CunMin]食堂。“车位的事情怎么样？”赵丹涯问坐在旁边的潘卫群。

　　潘卫群是小区开发商、万科南都地产客户关系中心工作人员。

　　“昨晚开会开到今天凌晨1点半，就是讨论车位问题，已经解决了。”潘卫群笑着给赵丹涯递上一根油条。

　　事情始于8月24日，“竹径茶语”业主[YeZhu]论坛[LunTan]上，业主[YeZhu]“我爱普洱茶”对小区停车收费问题提出看法。“作为业主[YeZhu]，这是我的家，每天进出应该自由舒心。按现在的停车收费标准，2小时免费，超过2小时就要5元钱，一月就要150元。我觉得这儿不是我的家，倒像是公园或者游乐场。”

　　这个[ZheGe]帖置顶半个多月，点击量11000多。一共16页的讨论帖，有人提出车位包月，马上就有人说包月可能引发乱停车；也有人建议对村里的停车情况做统计调查，以作出客观准确的结论。

　　9月21日上午8点多，一条跟帖出现，“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

　　从2006年“竹径茶语”业主[YeZhu]开始入住，业主[YeZhu]论坛[LunTan]随即活跃起来。竹径茶语住区300多户，论坛[LunTan]上实名认证的共160位，有很多则是潜水。到记者发稿时，整个论坛[LunTan]发帖207139个。这个[ZheGe]论坛[LunTan]里，话题不仅仅围绕装修、房价、物业管理等，也有组织志愿者活动、“无车日应该怎么做”等内容。一些业主[YeZhu]私交也不错，常约在一起喝茶聊天，但平日里主要交流还是在论坛[LunTan]上。

　　向陌生人微笑难吗？

　　环境是很影响人的。为什么在村子外面就做不到垃圾分类？人车分道？这份公约[GongYue]，还原到它最本质的形态，只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由最初的信赖而产生的自律。

　　良渚文化[WenHua]村业主[YeZhu]职业跨度很大，从IT、法律、医疗到金融，家庭都是在中产以上。

　　一到周末，业主[YeZhu]王群力就开着他的“陆虎”到良渚过周末。“你来这里，一定会觉得不一样，很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王群力没说。王群力是浙江影视集团有限公司策划总监。

　　村民[CunMin]公约[GongYue]里有一条，邻居见面要主动问好。王群力说，到现在他也不会很主动向陌生人微笑问好，只有熟悉的邻居才会那样。“我跟人家不熟，冲人家笑了，人家或许觉得我有毛病。”但现在，周末他在社区跑步，时不时会碰到晨练的老爷子、老太太冲着他点头微笑，王群力“感觉很放松”。很自然地，他也向对方笑笑。

　　“向陌生人笑一笑，这其实不难，为什么出了村子，我就做不到了呢？”王群力说，环境是很影响人的。比如，为什么他在外面就做不到垃圾分类？人车分道？“这些事情，如果在杭州市区是想象不到的。”王群力觉得，这份公约[GongYue]还原到它最本质的形态，只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由最初的信赖而产生的自律。

　　王群力前段时间关注过社会热议的“老人跌倒为何无人敢扶”的问题。他觉得，这就是社会道德滑坡造成的恶性循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被破坏了，和人打交道就会感到焦虑、恐惧，你自律别人不自律，最后的结果就是无人自律。在良渚文化[WenHua]村这个[ZheGe]小环境，业主[YeZhu]间打个招呼，微笑一下，是一剂很好的润滑剂，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建立起信任感来，自律就成为很自然的事。这就是以最小的成本，获得了最大的社会效益。

　　交谈里，王群力还提到一个词———“逃离”，“逃”到这里，然后寻找什么东西。王群力平时工作繁忙，周末回到“村里”，他会到村里的教堂坐坐，让脑子空一空。不过，他不是基督徒。

　　这个[ZheGe]教堂，是良渚文化[WenHua]村的“配套设施”。这个[ZheGe]小区的配套设施，除了幼儿园、学校、游泳池、教堂外，规划中还有一座佛寺、一座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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