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经营缘何步步惊心

　　李娟

　　温州瓯海经济开发区北纬一路10号，一间欧式风格、颇有格调的办公室里，一台SONY无线上网本还打开着，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兴泰光学港股上市计划书。

　　这是一家准备上市企业[QiYe]董事长的办公室，但一切的梦想似乎都在9月20日戛然而止。

　　这里的主人消失了。他是眼镜行业龙头企业[QiYe]浙江信泰集团[JiTuan]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下称“信泰集团[JiTuan]”)董事长胡福林[FuLin]。在他消失的第七天，公司[GongSi]的几个管理层仍旧到办公室上班，但对自己现在该做什么，都很茫然。

　　温州当地政府煞费苦心，避免“跑路”说法，给胡福林[FuLin]定性为“不知所终”。

　　温州23家市级银行准备联名倡议，“全力强化金融服务，满足企业[QiYe]正常融资”；与此同时，温州市要求“严厉打击暴力讨债等违法犯罪行为，依法维护企业[QiYe]正常生产和金融稳定”。

　　留下“巨壳”

　　胡福林[FuLin]的一位合伙人，这几天强打精神，每天现身温州各五星级酒店的“声色场”，在他看来，这是保持供货商信心的一个重要办法。

　　由于胡福林[FuLin]在业内直接或间接持有不少公司[GongSi]的股份，一时间人心惶惶。其间接持股的温州中硅科技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也向供货商表示，公司[GongSi]法人代表徐士淮，包括其他高层都在正常管理公司[GongSi]。

　　成立于1993年的信泰集团[JiTuan]原是当地最大眼镜生产厂商之一，眼镜年均产量达2000万副，还是“美式眼镜”品牌的拥有者。但响应“结构转型”号召，该集团[JiTuan]近年来正在大力向新能源产业拓展，正在筹备上市的“兴泰光学”，正是集团[JiTuan]整合新能源资产、擘画产业布局的重要一笔。

　　就在这关键时刻，胡福林[FuLin]却抛下苦心创办的企业[QiYe]，人间蒸发。

　　“(信泰集团[JiTuan])本来就有许多供货商，和当地的一些大的企业[QiYe]也存在互保关系，甚至有一些大的供货商和胡福林[FuLin]也存在互保关系。”瓯海当地政府的一位官员透露，胡留下一个巨大的“壳”，如今成了一个棘手的风险传导网络。

　　记者昨日在信泰集团[JiTuan]看到，还有一些供货商滞留在信泰集团[JiTuan]的工厂里，这些供货商涉及的金额从2万元到500万不等，许多人都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信泰集团[JiTuan]官网披露，集团[JiTuan]合资创办的企业[QiYe]有中法合资温州兴泰光学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广州希曼进出口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上海EGO、浙江华信工艺品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浙江中硅新能源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上海信泰光学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中国信泰光学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

　　这些，就是胡福林[FuLin]留下的巨大的“壳”。

　　更大的“壳”——是土地。集团[JiTuan]在瓯海经济开发区有120亩的工业用地、在金华浦江有100亩的工业用地。

　　业内人士对记者评论道：“在浙江，土地就代表着资本，这些土地的估值，至少在10个亿以上。”

　　主营业务眼镜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土地估值在10个亿以上，太阳能投资已经开始盈利，公司[GongSi]的发展看上去相当不错，胡福林[FuLin]为什么要失踪？

　　梦断香港上市

　　此前，信泰集团[JiTuan]有高层向记者透露：“摊子铺得太大是导致企业[QiYe]资金出现问题的重要原因，最后现金流断了，企业[QiYe]就难以为继。”

　　今年，原本有希望成为胡福林[FuLin]最好的一年。

　　年初，浙江省经信委发布的该省光伏产业发展政策研究指出，浙江省光伏制造业的优势较为明显，总量规模大。2009年浙江省太阳能电池产量约达到1200MWp，成为国内第二大太阳能电池省份。

　　目前，浙江共有光伏企业[QiYe]205家左右，其中近一半成立于去年9月以后。短短一年间，浙江光伏企业[QiYe]的数量翻了一番。

　　正当胡福林[FuLin]准备在新能源产业放手大干一场的时候，天上似乎额外掉下一块馅饼。

　　“从5月份开始，排队上门来给钱的人络绎不绝。”接近胡福林[FuLin]的一位人士透露。

　　中国人民银行温州市中心支行今年5月份民间借贷利率监测数据显示，当地民间借贷综合利率为24.38%，比上季度末回落0.43个百分点。民众放贷意愿高涨，民间借贷成楼市后的首选投资替代品。

　　这正是大量的民间资本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大量的资金从什么地方来？拿房产抵押，然后把钱再给担保公司[GongSi]或者‘会头’，通过这些公司[GongSi]来放贷。

　　记者在信泰集团[JiTuan]办公室看到，有多份民间借贷的专用借款收据，月息两分到三分不等。

　　“胡福林[FuLin]准备下一局很大的棋，成立了一家兴泰光学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准备所有的太阳能产业都汇总到这家公司[GongSi]来上市。”前述人士告诉记者，按照构想，先成立一家香港太阳能公司[GongSi]，然后控股温州的太阳能公司[GongSi]，再控股浙江中硅科技，中硅科技控股金华的公司[GongSi]和塞力科技。

　　这只是胡福林[FuLin]构想中的一部分，2010年，信泰集团[JiTuan]成为“美式眼镜”品牌的拥有者，在华东地区拥有200家以上连锁店。集团[JiTuan]预计在未来五年内全国铺店10000家。“这些，是准备在A股上市的。”

　　此前，对资本运作毫无经验的胡福林[FuLin]被自己构想这盘大棋局迷住了，同胡福林[FuLin]有合作的一位股东这样评价胡福林[FuLin]：“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很有激情，理想主义的温州商人。”

　　这盘棋需要大量的资金，同时运作两块产业，分别到H股和A股上市，从今年6月份开始，胡福林[FuLin]就在同众多担保公司[GongSi]、私募谈合作，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借了多少高利贷。

　　胡福林[FuLin]万万没有想到，今年6月，原本风生水起的香港上市计划突然搁浅，手续一直拖到8月底。

　　于是，从8月起，几家银行开始抽调胡福林[FuLin]的资金，所有的民间借贷也开始只收不贷，胡福林[FuLin]的流动资金瞬间濒临枯竭。

　　他消失的那一天，9月20日，正是他原定同香港合资方签约的时间；但是他寄予最后一份希望的3亿元私募过桥资金，终未到位，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步步惊心”的民企宿命

　　这是一个典型案例：传统制造业民企在转型过程中，试图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在民间借贷的裹挟下，过分扩张，最终绷断了资金链。

　　尽管胡福林[FuLin]是一个好老板，不赌博，没有不良嗜好，对员工十分友善，就连临时消失，也并没有从企业[QiYe]抽调资金，但他在复杂的外部环境中走错一步，不能不说令人惋惜。

　　在块状经济盛行的浙江，这种“步步惊心”的企业[QiYe]经营模式几乎随处可见。链条上的任何一环断裂，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但很多人还怀有最后的一线希望。

　　据可靠消息透露，信泰拖欠供货商金额在5000万元到1亿元之间，这对胡福林[FuLin]来说，原本只是一笔“小数目”。

　　“只要他人在，处理这些债务都只是小问题。”信泰集团[JiTuan]的一位高层向本报透露。

　　令胡福林[FuLin]的助手们记忆犹新的是，2008年时，在外贸订单锐减、原材料涨价、人民币升值三重压力下，信泰集团[JiTuan]就曾一度陷入绝境，到2009年9月，集团[JiTuan]主营业务收入下滑为395万元，主营业务利润仅为5.3万元。

　　“就是在2008年时，胡福林[FuLin]力排众议，一定要上太阳能产业。”接近胡福林[FuLin]的一位人士向记者透露，在主营业务走入僵局的时候，想绝地反击，是需要很大魄力的，也正是这种魄力，令熟悉胡福林[FuLin]的人对他仍然抱有希望。

　　目前，集团[JiTuan]的账户都被暂时冻结，所有人都在盼望胡福林[FuLin]重新现身。

　　集团[JiTuan]旗下新能源资产或许尚能保全，记者昨日得知，金华浦江县政府提供了3000万元过桥资金用于浙江中硅新能源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的银行还贷，同时，瑞信集团[JiTuan]也临时注资5000万元到浙江中硅科技有限公司[YouXianGongSi]来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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