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行业“排头兵”为何接连倒下？——温州[WenZhou]民间借贷引发企业[QiYe]债务危机现场见闻

　　新华网温州[WenZhou]10月2日专电 当温州[WenZhou]企业[QiYe]家跳楼、逃跑，企业[QiYe]倒闭这些敏感词汇频频刺激眼球的时候，人们发现，素有“经济风向标”之称的温州[WenZhou]，在此次“民间借贷风波”中倒下的企业[QiYe]不仅有产能落后的中小企业[QiYe]，也有曾经风光无限的行业“排头兵”企业[QiYe]，其中一些企业[QiYe]直至“出事”前仍在正常生产。

　　是什么导致了这些“明星企业[QiYe]”“先进企业[QiYe]”接连倒下？在一片质疑声中，“温州[WenZhou]经济”该何去何从？

　　“昨天生产线还在转，转眼就人去楼空了”

　　记者9月29日在温州[WenZhou]正德利鞋业总部看到，相较于周围鞋厂的明亮灯光，正德利的几幢大楼已是一片灰暗，仓库、车间和操场上的成品鞋和半成品鞋都已经被贴了封条。几个保安坐在大门前的小板凳上，偶尔还可以看见几个工人进出。

　　见到正德利鞋业员工余樟生的时候，他正忙着打电话为自己找“下家”。“昨天生产线还在转，转眼就人去楼空了。我们等到明天拿了工资，也要另找出路去了。”他说。

　　温州[WenZhou]正德利鞋业已有10余年历史，旗下包括正德利、青春秀、柏芝公主、美人鱼四个品牌，共有四个厂区，占地面积上万平方米，约有950名工人，其董事长沈奎正9月27日在家中跳楼身亡。

　　正德利鞋业旗下的左右鞋业营销部常务副总经理孙玉华说：“我们4个品牌不但品牌效应好、客户固定、生产正常、订单充足，即使在董事长去世以后我们的管理层和工人都想把企业[QiYe]撑下去。直到昨天生产还在继续，但是银行把资金冻结了，我们没法付款给供应商，今天生产被迫停止了。”

　　孙玉华的说法得到了正德利鞋业其他员工的认同。原正德利鞋业裁断车间主任刘洪领说，光正德利这一个品牌，旺季的订单每月就超过10万双，在全国多数地区级城市都有销售网点。正德利鞋业财务总监林相珠也告诉记者，直到沈奎正出事那天，企业[QiYe]账面上的情况还是正常的。

　　据了解，截至目前，温州[WenZhou]市至少已有80多家企业[QiYe]老板逃跑、企业[QiYe]倒闭。其中9月份就发生26起。9月22日以来，温州[WenZhou]市发生3起因债务危机后老板被逼上绝路而跳楼自杀事件，造成2死1伤的恶果。与正德利鞋业一样，在最近老板出逃或者跳楼的一批温州[WenZhou]企业[QiYe]中，一部分企业[QiYe]在老板出事前生产正常、运营有序，其中不少还是行业的“排头兵”甚至是温州[WenZhou]的“明星企业[QiYe]”。

　　浙江信泰集团是温州[WenZhou]瓯海区的重点骨干企业[QiYe]和纳税大户，企业[QiYe]拥有国内眼镜行业唯一的中国驰名商标，去年产值达2.7亿元，是温州[WenZhou]眼镜行业里的“龙头老大”。9月22日，该集团董事长胡福林逃跑。

　　记者9月29日专程赶到位于温州[WenZhou]瓯海区中央大道的信泰集团采访。这家厂区占地120亩的企业[QiYe]，短短一周时间，已经人去楼空。数十名公安民警和协警牢牢把住了大门，严禁任何外来人员进入厂区。而在同样因为老板出逃而被迫停产的温州[WenZhou]综艺鞋业一楼办公大厅，记者看到，这个企业[QiYe]墙上挂满了“明星企业[QiYe]”“中国鞋都重点企业[QiYe]”“全国质量信得过企业[QiYe]”“先进企业[QiYe]”等多种荣誉奖牌。

　　“民间借贷只是压垮企业[QiYe]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提起老板沈奎正的死亡，孙玉华禁不住泪眼婆娑：“老板为人好，对员工也好，要不是高利贷步步紧逼，他不会走上这条路的。”

　　据了解，今年以来，温州[WenZhou]民间借贷空前活跃，上半年累计发生民间借贷485.5亿元，民间借贷成为当前中小企业[QiYe]资金来源的主要渠道之一。当地民间借贷综合利率持续上扬，月息高达3－5分，个别甚至达6分至1毛。民间借贷的疯狂从今年上半年纠纷就高达7000多起也可见一斑。

　　综艺鞋业皮革供应商、君远贸易公司老板金亨擘说：“现在高利贷利滚利，年利息高达60%，但是企业[QiYe]利润也就是3%到5%，别说把制造业逼进了死胡同，即使是高利润的房地产行业也扛不住啊。”

　　记者在温州[WenZhou]当地知名论坛“703804”看到，有网民这样评价现在的温州[WenZhou]经济：“高利贷毒害下的温州[WenZhou]经济就像一个靠喝自己鲜血解渴的病人。”但为何这么多企业[QiYe]还是选择了“饮鸩止渴”？温州[WenZhou]中小企业[QiYe]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说：“民间借贷有着生存的客观环境，超过半数的中小企业[QiYe]得不到金融机构的足够支持，只能被迫向民间借贷，刺激了民间借贷的发展，使其成为压垮企业[QiYe]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些温州[WenZhou]中小企业[QiYe]主告诉记者，在宏观调控、流动性收紧的大背景下，银行为了保持利润上涨提高企业[QiYe]贷款利率，并出现扣留部分贷款作为“存款”转贷给其他企业[QiYe]的现象，延长了还与贷之间的间隔，甚至“还而不贷”，导致企业[QiYe]被迫利用高利贷过渡并陷入危机。

　　“银行宁可把钱借给一直在亏损的央企也不借给我们，企业[QiYe]老板又不是傻子，如果银行能贷到款，谁愿意去找高利贷啊？”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皮革厂老板说。

　　周德文说，现在部分中小企业[QiYe]资金链断裂就是去年产业空心化延续到现在的集中爆发，而产业空心化具体表现为大量资本逃离实业，大量企业[QiYe]外迁。同时也与温州[WenZhou]企业[QiYe]“老旧模式”密切相关。温州[WenZhou]大量企业[QiYe]属劳动密集型产业，经济增长方式落后，一直延续传统的薄利多销观念。温州[WenZhou]仅仅是重要的制造业基地，处于产业链最低端，缺乏增长后劲。

　　此外，记者了解到，部分“排头兵”企业[QiYe]的消亡也与企业[QiYe]决策者把生产战线拉得太长有关。2010年温州[WenZhou]市金融办对324家企业[QiYe]的调查显示，2008年被调查企业[QiYe]进行主营业务以外的投资有119家，2009年增加到138家，2010年一季度达到163家。2008年以后，信泰集团“转型升级”，将大量的流动资金投向了光伏产业；而正德利鞋业集团也将流动资金大笔投向土地和房产购置上。

　　“要相信温州[WenZhou]有力量抵御这次风险”

　　部分企业[QiYe]资金链断裂也让其上下游企业[QiYe]备受困扰。“鞋厂老板一跑让我们怎么办？我们也要发工资、要向我们的原料供应商拿货，现在温州[WenZhou]企业[QiYe]信誉受到重创，拿货只能用现金，不但钱拿不回来，生意还越来越难做了。”温州[WenZhou]新盈鞋材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长康说。

　　周德文表示，这不仅是温州[WenZhou]部分企业[QiYe]的问题，如果不加以制止，将会愈演愈烈并快速蔓延。“政府和银行在这个紧要关头必须出手相救，同时企业[QiYe]自己也要有信心，因为温州[WenZhou]企业[QiYe]的基本面还是好的，绝大部分企业[QiYe]仍然在正常运行。大家都要相信温州[WenZhou]有力量抵御这次风险。”

　　温州[WenZhou]市鞋革行业协会执行会长谢榕芳说，应对此次危机，首先需要银行支持：一是降低利率，二是不要抽资。他强调，银行要改变观念，救企业[QiYe]，也是救银行自己。“只考虑利率增高一点，到时候连本钱都没有了，呆坏账不更高吗？”

　　周德文建议，民间借贷有客观存在的必要，也发挥了积极作用，对于民间借贷只能疏导而不是封堵。“如果把民间借贷一棍子打死，会加速剩余中小企业[QiYe]的死亡。中国应该尽快促使民间借贷合法化，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小型的银行和贷款公司，同时控制合理利率。当然对恶意催债应该严厉打击。”

　　记者了解到，面对当前严峻的金融形势，温州[WenZhou]市委、市政府建立了综合协调机制和专项工作小组，部署强化措施，多措并举。充分运用行政、金融、法律等手段，迅速开展风险排查活动；出台政策措施，加大资金保障、企业[QiYe]帮扶、司法调解、风险预警、倒闭企业[QiYe]善后处置等工作力度；坚决打击黑恶势力和恶意欠薪等违法行为；同时加大宣传引导力度，加强诚信建设，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确保社会和谐稳定。(记者 商意盈、张和平、沈锡权、黄深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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