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也有多动症[DuoDongZheng]？

　　社会上总有很多“失意者”，是因为他们不聪明，还是不努力？儿童多动症[DuoDongZheng]患者中有接近一半的人症状会持续到成年。

　　医学家认为，成人多动症[DuoDongZheng]是破坏人们工作和生活质量的元凶；社会学家则对这种把社会问题[WenTi]“医学化”的倾向表示担忧

　　文/苌清

　　20多年前，那些调皮捣蛋、注意力[ZhuYiLi]涣散、行为鲁莽的“差生”们突然找到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医学从那时候起开始承认，有一种病叫做“儿童多动症[DuoDongZheng]”，这种当时还令人难以置信的病，能够为差生们的种种“劣迹”做注脚。在世界卫生组织的疾病诊断标准里，这种病的正式名称叫做“活动过度障碍[ZhangAi]”。他们逃过了父母的“棍棒教育”，转而求助于“灵丹妙药”。美国精神疾病统计与诊断手册则把这种病称为“注意力[ZhuYiLi]缺陷多动障碍[ZhangAi]”(ADHD)——这个名称在医学界被更广泛地采用。

　　医学界发现，有超过一半的儿童在成人以后多动症[DuoDongZheng]得到缓解，但也有很多人症状一直持续到成年。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里，有些人不能完成学业、频繁地跳槽和失去工作、家庭破裂、人际关系紧张，这些人的智力没有问题[WenTi]，但是在人生道路上不断碰壁。

　　医学界一直也试图为成人社会的“失意者”们背书。行为医学认为，“多动症[DuoDongZheng]”就像隐藏在很多人内心里的一股潜流，损害他们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却不为人所知。来自美国官方的数据显示，4.4%的成年人患有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ADD，为ADHD的亚型之一)，在这些总数超过1000万的成年患者中，对自己的问题[WenTi]有认识的还不到四分之一。而在中国，目前还看不到任何对成人注意力[ZhuYiLi]缺陷(多动)问题[WenTi]的系统研究和数据，为此而求医者也寥寥无几。

　　争议“多动症[DuoDongZheng]”

　　按照对成人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症状的描述：容易分心；坐立不安；缺乏耐性；比较冲动；做事拖拉；不能很好地安排生活；不容易集中精力完成任务。如果对照这一组症状，可能有很多人都会 “躺着中枪”。而在现实中，成人发现自己患有多动症[DuoDongZheng]的最常见的情形，是在带孩子看病的时候，对照各项诊断指标，偶然发现自己也有“多动症[DuoDongZheng]”“注意力[ZhuYiLi]障碍[ZhangAi]”等问题[WenTi]。

　　26岁的卓宇在周围人看来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他却由于难以完成研究生的课题而两次延期毕业。每当要看书之前，他都会想起很多事情要做：修理电灯、看一看为何电扇有杂音、把两扇窗帘之间的缝隙拉到最合适、去趟厕所？当他安顿下来的时候，他的室友都快做完功课了。当医生提醒他是否患有“注意力[ZhuYiLi]缺陷多动症[DuoDongZheng]”的时候，卓宇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就对他说过，“多动症[DuoDongZheng]纯粹是为懒惰的孩子找的一个借口”。

　　美国社会学家左拉发现，“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WenTi]被转换成医学问题[WenTi]”。多动症[DuoDongZheng]就是左拉考察的一个重要课题。对于多动症[DuoDongZheng]诊断适用的目标人群不断扩大，从儿童发展到成人，社会学家提出担忧：人类日常生存中更多的方面正在被“医学化。”实际上，即使是医学界，对多动症[DuoDongZheng]的问题[WenTi]也一直有争议。一些人认为，由于没有足够的经验丰富的医生，太多的人被随意诊断为ADHD，并接受不必要的药物治疗；而另一些专家则认为，有很多多动症[DuoDongZheng]患者未被发现，使他们失去了得到药物治疗的机会。

　　围绕着多动症[DuoDongZheng]问题[WenTi]的种种争论，很大程度上都缘于它的诊断方法。和其他精神疾病一样，多动症[DuoDongZheng]的诊断既没有血液检查指标，也无法通过大脑扫描而得以确诊。而通过对照精神疾病诊断标准进行评估的诊断方法，其准确性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医生的专业水平。另外一个复杂的因素在于，成人的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常伴有抑郁、焦虑等心理疾病，而这些心理疾病和ADD“谁先谁后”的因果关系，常常难以厘清。一种常见的情形是，医生只顾为病人治疗抑郁症、焦虑症，而没有意识到ADD才是更深层的病因。这些长期得不到认识和治疗的ADD患者，通常面临酗酒、学习障碍[ZhangAi]、失去工作、家庭解体等后果。

　　其实，多动症[DuoDongZheng]也并非都是破坏性的。平时的观察就可以发现，容易分心的人通常也聪明、精力充沛、创造力强。有注意力[ZhuYiLi]障碍[ZhangAi]的人往往都具备这些优点，但是他们的问题[WenTi]是，只能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发挥优势。在世界级的名人榜上，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篮球明星迈克尔·乔丹、动画大师沃尔特·迪斯尼、摇滚明星约翰·列农、歌坛天后小甜甜布兰妮等很多人都承认或被认为存在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

　　美国耶鲁大学精神病学家托马斯·布朗在《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儿童和成人注意力[ZhuYiLi]涣散》一书中说，ADHD不像怀孕，只存在“有”或者“没有”两种情况，ADHD严重程度是一个“连续区间”。要将注意力[ZhuYiLi]不集中诊断为一种疾病，则它们不仅必须长期存在，造成损害，而且必须成组出现，组成一个综合征。

　　“醒脑神药”背后

　　ADHD会给患者带来诸多麻烦，这是因为他们大脑中负责在神经网络中传导信号的神经递质(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不平衡，这一问题[WenTi]主要发生在负责掌管计划和控制冲动的大脑“前额叶皮层”部位。大脑中这种不平衡所造成的结果，对于儿童来讲就是注意力[ZhuYiLi]不集中、多动(主要是男孩，女孩多表现为话多、精神恍惚)，以至于影响学习。而成年人则主要在专心做事、安排优先顺序、对时间和金钱的管理等方面表现糟糕。

　　人们通常会觉得这些人的问题[WenTi]是“意志力薄弱”造成的，而实际上，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背后的秘密就是：大脑执行功能的神经化学递质系统损害，导致部分人在能引起他们兴趣的活动中可以集中注意力[ZhuYiLi]；而对许多其他的任务，则存在长期的注意力[ZhuYiLi]损害，尽管他们希望并且试图去做好这些事情。

　　谁都有精力不集中的时候，谁又偶尔没有过迟到呢？但是如果你长期丢三落四，拖拖拉拉，你就会丢掉工作或者失去朋友。因而，患有多动症[DuoDongZheng]的人总是面临难以摆脱的人生危机，他们在事业发展上面临“天花板”，没有时间享受生活，生活杂乱无章，做事永远拖到最后，每天紧张忙碌却没有成就。

　　卓宇觉得，医生所描述的一切，都那么符合他的情况。当最终被诊断为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的时候，他说，“我突然有一种解脱感。我怀疑过自己的智力，憎恨自己缺乏意志力，多年来做过的种种努力都不奏效。现在，我一下子明白了问题[WenTi]到底出在哪儿，不再觉得自己笨，不再怪自己没有自制力。”

　　被诊断为注意力[ZhuYiLi]缺陷障碍[ZhangAi]的人，除了对生活方式进行调整外，医生一般都推荐药物治疗。和一般人想象的有所不同，临床上治疗多动症[DuoDongZheng]用的不是“镇静剂”，反而是“兴奋剂”。这类药物的作用原理是：增加在大脑的神经传导中起重要作用的神经递质，从而让患者能够集中精力、控制冲动。除了药物治疗外，行为治疗则可以在医生的指导下，帮助病人合理地分配时间、安排做事的优先程度，增强执行能力。

　　虽然中枢神经兴奋剂对多动症[DuoDongZheng]的治疗效果在服药后30??60分钟内就能够观察到，但这类药物的滥用也引起人们的担忧。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报告说：“美国ADHD相关治疗保健费用保守估计每年高达33亿美元。而且，常用的兴奋剂已经被证明存在长期性的不良反应，如睡眠障碍[ZhangAi]、食欲下降等”。社会学家则认为，多动症[DuoDongZheng]的泛滥是一种“医学化的简化论”，它掩饰了社会本身的结构性问题[WenTi]以及社会革新的必要性，并使得公众将持续面临“公共问题[WenTi]个体化归因”的陷阱。

　　而作为被确诊的多动症[DuoDongZheng]患者，卓宇则惊喜于药物给自己带来的全新改变。“所有的事情我都能集中精力去做，能够积极面对生活，处理好每天的事，”他说，“如果我在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患的是多动症[DuoDongZheng]，并且接受适当的治疗，我早就应该像现在一样，每天有健康、充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