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林彪一伙就诬陷贺龙[HeLong]是“黑线人物”，“要篡党夺权”。之后，康生、江青分别到北京师范大学和清华大学诬陷贺龙[HeLong]调兵搞“二月兵变”，煽动学生造贺龙[HeLong]的反。从些，我就有安宁过。家被抄，孩子们也躲到亲友、同事家里去了。同时，体委造反派也闹起来了。

　　1966年12月24日，体委造反派斗荣高棠那天，贺总去接总理[ZongLi]一块去体委。见面后，总理[ZongLi]亲切地握着贺总的手说：“你血压高，我还是建议你休息。”我们深知总理[ZongLi]是为了保护贺总才提了这个建议的，但由于贺总对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起因不清楚，对全国乱成这个样子不理解，又感到不放心，觉着不应该休息。他说：我干了一辈子革命了，怎么怕群众呢？把我保起来不行，还是想工作。总理[ZongLi]从贺龙[HeLong]犹豫的眼神中看出贺总心有疑虑，便诚恳地说：“工作我替你顶着，不要紧。你休息吧，保重身体第一。”原来体委的造反派对贺龙[HeLong]也是纠缠不休的，听了总理[ZongLi]的指示不敢违抗，也就同意贺总休息。

　　1966年12月25日晚，总理[ZongLi]身边的工作人员把贺总和我安排在钓鱼台住。我们刚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就接到总理[ZongLi]办公室来的电话，叫我们马上离开那里。原来康生、江青也住在那里。按总理[ZongLi]安排，我们转到新六所住。12月28日，贺总参加了毛主席主持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但是体委、政治学院的造反派很快知道了我们的住处，又跟踪到了新六所，整天闹得不可开交，要揪斗贺龙[HeLong]。东交民巷的家也被造反派进驻了。贺总很气愤，说：“群众还不知道我呀，我也了解群众。我不怕，我要回去一趟。”我跟贺总的警卫员杨青成说：“是总理[ZongLi]安排我们住在这里的，要回去，还是告诉一下总理[ZongLi]好。”

　　1967年1月9日，贺龙[HeLong]到西华厅见到周总理[ZongLi]，讲明情况后，总理[ZongLi]说：“你不要去，我顶着。”说着他马上把电话接到东交民巷我家里，严厉地对造反派说：“找你们的头头，我是周恩来[EnLai]。我是总理[ZongLi]。你们到贺龙[HeLong]家里去，呆在那里，这不好吧？这不象样子嘛！你们赶快搬出来！有什么事跟我说，今晚7点钟，我在大会堂接见你们！”总理[ZongLi]讲话后，他们马上就撤走了。当时的天下要没有总理[ZongLi]支撑真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总理[ZongLi]又给贺总说：“不去，不管他，你不要接他们的电话。”

　　当时正是“一月风暴”，社会上很乱，总理[ZongLi]对贺总的安全放心不下，1月11日凌晨，又安排我们两人住在他家西华厅的前厅。床是我们到后临时搭的。在西华厅住时，我和贺总亲眼见到了总理[ZongLi]日夜操劳的情景，他天天夜间出去工作。我和贺总都睡不着。每天黎明前我和贺总都趴在窗台前，盼着总理[ZongLi]早点回来。当时正值隆冬，分外严寒，每天天快亮时，才看见总理[ZongLi]的汽车缓缓地从外边开回来。总理[ZongLi]太疲乏了！太劳累了！看到这些，我和贺总心里难受极了。林彪、“四人帮”一伙对老帅们采取冷攻，对总理[ZongLi]是搞热攻，车轮战，使他不得休息。

　　贺总住在西花厅，心情很不安。总觉得总理[ZongLi]天天为国家操劳，他却躲在西华厅休息，很不是滋味。总理[ZongLi]工作这么紧张、劳累，有时还抽时间到我们的住处看一看，每次来后，都对贺总说：“你就安心住着吧。”有一次，总理[ZongLi]坐着坐着，就说：“我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便告诉服务员，把饭给总理[ZongLi]端过来。总理[ZongLi]的饭也很简单，两个菜。总理[ZongLi]边吃边说：“我实在没时间。”接着又说：“薛明，你给我念念报纸吧，我连看报纸都来不及。你给我念念报道，或当天的社论。”又问贺总：“你看过报纸了吧？”贺总说：“看过了。”“那我们两人一块再听听。”我说：“我念得慢啊。”总理[ZongLi]说：“我喜欢听慢的，现在年纪大了，念快了，记不住。你就慢一点念吧。”总理[ZongLi]一边听我念报纸，一边吃饭。我边读着，边想，总理[ZongLi]啊，你吃饭都没清静的时候啊！

　　“一月风暴”的飓风，也刮进了中南海。中南海里也分成了两派。1967年1月19日，总理[ZongLi]和李富春同志[TongZhi]一起找贺总谈话。总理[ZongLi]说：“对于你的安全我负责。主席不是也说嘛，要保你。我也要保你。我想把你留下，但中南海这个地方也是两派，也不安全，连朱老总的箱子都撬了。我给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休息休息。你可能不习惯，也许过些时候就习惯了。你缺什么东西告诉我。”贺总和我虽然并不了解总理[ZongLi]与林彪一伙斗争的内幕，但知道总理[ZongLi]的处境太难了。谈话结束后，总理[ZongLi]紧紧握着贺总的手，难舍难分地说：“你先走吧，到秋天时我去接你。”稍停了停，总理[ZongLi]又说：“家里的事，我顶着。你就别管了，我已安排好了。你不要着急，杨德中护送你，夜间再走。”贺总怎么也没想到，此去道路坎坷，荆棘载途。他更没想到，这次分手竟是和总理[ZongLi]最后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