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甲西镇欧华管理区暗箱操作大肆变卖田地

　　●近10年管理区至少有400亩土地[TuDi]被卖来建坟墓

　　■殡葬面面观

　　大社寮村已经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墓地[MuDi]村”。

　　据知情人士介绍，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潮汕等粤东地区，近年来，大量非本村人慕名前往大社寮村购买墓地[MuDi]。

　　3月本是春耕的季节，但汕尾市陆丰甲西镇欧华管理区大社寮村的陈胜(化名)却没有背起犁耙下田，他只能拿着锄头，弯腰将花生一粒一粒地埋进沙化的土壤里。

　　“影响？你说有没有影响？我们的农田都没有水灌溉了。”年近五旬的陈胜皱起眉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坟墓，那里曾是一片茂盛的荔枝林，灌溉农田的水曾从那里流过来。

　　如今，那里却成了一片乱葬岗。“我们村都被墓地[MuDi]包围了！”陈胜转过身感叹地说，近10年来，村里的土地[TuDi]被大量卖给外人建墓地[MuDi]，据不完全统计，欧华管理区被违规变卖的土地[TuDi]至少有400亩。

　　2010年，由于村民[CunMin]投诉，当地村委疯狂卖地的行为得到一定遏制。然而，南方日报记者[JiZhe]在暗访中却了解到，村委会卖地建坟的情况依然存在，大社寮村村支书陈国良甚至向南方日报记者[JiZhe]承诺，只要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拿地绝对没问题。

　　小村卖地建墓成风

　　种地短期内赚不了多少钱，部分村民[CunMin]愿意卖地。正因为村民[CunMin]卖地，导致没有土地[TuDi]耕种，村里陷入了“没有钱就卖地，越卖地就越穷”的恶性循环

　　“现在已经没什么土地[TuDi]可以卖了。”3月28日傍晚，南方日报记者[JiZhe]在欧华管理区大社寮村采访时，多名村民[CunMin]向记者[JiZhe]坦言，经过近十年的炒卖，村里可以耕种的农田已经非常少了。

　　在坐车接近大社寮村的路上，路边随处可见成片的墓地[MuDi]“我们村都被墓地[MuDi]包围了。”大社寮村附近的农田里，多位村民[CunMin]用手比划着村里建墓地[MuDi]的情况。

　　记者[JiZhe]顺着村民[CunMin]指引的方向看到，大社村从村头到村尾，一片蜿蜒的丘陵上，布满了白色的墓地[MuDi]。而穿过村尾的荔枝林，眼前的墓群依然壮观，这些墓地[MuDi]距村民[CunMin]的房屋不到1公里。有村民[CunMin]告诉记者[JiZhe]，这些墓地[MuDi]将大社村围在中间，在风冷月清的夜晚，尤其让人感到恐惧。

　　南方日报记者[JiZhe]在调查中了解到，尽管不少村民[CunMin]反对村委卖地建墓，但也有部分村民[CunMin]坦言：同意卖地。据村民[CunMin]介绍，从近十年前开始，大社寮村变卖土地[TuDi]建坟墓的现象就陆续出现。随着购买墓地[MuDi]的人越来越多，土地[TuDi]越来越值钱，在村干部的带动下，不少村民[CunMin]甚至主动参与到卖地行列。有村民[CunMin]甚至称，自己虽然不愿意卖地，但村干部做工作，还是不得不跟着人家一起卖地。

　　正在地里收获包菜的村民[CunMin]陈先生告诉记者[JiZhe]，由于种地短期内赚不了多少钱，因此，部分村民[CunMin]愿意将土地[TuDi]卖给外地人建墓地[MuDi]。另一位村民[CunMin]则认为，正是因为村民[CunMin]将土地[TuDi]卖掉，导致长期没有土地[TuDi]耕种，因此，村里陷入了“没有钱就卖地，越卖地就越穷”的恶性循环。

　　从盛行卖地开始，村里的农业就渐渐消失。据陈胜介绍，原本村里有大量的荔枝园，现在荔枝园逐渐被毁。更为严重的是，墓地[MuDi]将村里农田耕种的水源切断，导致无水耕种。

　　“别看我们是农村的，现在可是自己买米吃啊。”陈先生说。

　　村里卖地建墓成风，谁是制造者和推动者？村民[CunMin]将源头指向村干部。据村民[CunMin]介绍，买地的人确定建墓地[MuDi]址之后，主要由村干部做好村民[CunMin]的协调工作，买墓地[MuDi]的人只需要出好价钱就可以了。

　　南方日报记者[JiZhe]调查获悉，2010年，由于不满村里大量土地[TuDi]消失，大社寮村曾有村民[CunMin]向当地政府投诉。随后，村里卖地现象有所遏制。但也有知情村民[CunMin]向记者[JiZhe]透露，村干部仍然存在私下卖地建墓的情况，只是更加谨慎。

　　墓地[MuDi]经济利益链

　　目前卖一块地，就可以收入5万元左右。在5万元中，农田主人大概可以获得1.8万元；村委还要一次性收几千元管理费。此外，村干部也可以获得一笔收入。

　　实际上，根据我国《殡葬管理条例》的规定，农村为村民[CunMin]设置公益性墓地[MuDi]，需经乡级人民政府审核同意后，报县级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审批。而且，农村的公益性墓地[MuDi]不得对村民[CunMin]以外的其他人员提供。

　　但欧华管理区的田地并非是农村公益性墓地[MuDi]，并且大部分土地[TuDi]是卖给外地人的。多数村民[CunMin]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JiZhe]采访时称，村委会将集体所有的土地[TuDi]公开出售用于建坟设墓，而且不向上级政府申请，“只需要村委会同意就可以了，根本不用经过任何审批手续。”

　　3月29日上午，南方日报记者[JiZhe]以从外地前来购买土地[TuDi]建墓为由，到该村村支部书记陈国良家里，咨询买地建墓一事。已被投诉过一次的陈国良显得比较警惕，听到记者[JiZhe]从外地来，没有当地人带领，根本不信任记者[JiZhe]。记者[JiZhe]多方解释后，陈国良开始向记者[JiZhe]讲述“风水”知识，并称记者[JiZhe]下次可以带着“风水先生”过来，只要看中了哪块地，就可以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拿下土地[TuDi]。陈国良还向记者[JiZhe]证实，拿地只需要村委会批准，并征得使用土地[TuDi]者的同意就可以。

　　南方日报记者[JiZhe]调查发现，村委会违规卖地的背后，与经济利益有巨大的关系。

　　当地村民[CunMin]反映，近几年来，墓地[MuDi]价格快速上涨，“目前卖一块土地[TuDi]，就可以收入5万元左右。”一位村民[CunMin]算了一笔账，在这5万元中，农田主人大概可以获得1.8万元；同时，村委会还要一次性收几千元管理费。此外，村干部也可以获得一笔收入，具体金额就看情况而定。

　　陈国良告诉记者[JiZhe]，购买一块长宽各约2丈的土地[TuDi]，需要五六万元左右，其中包括给村委的管理费。当然，除此之外，买地者还需要给自己找的“风水”先生一笔费用，少则几千元，多则几万元。

　　而据村民[CunMin]不完全统计，近10年来，村里修建的坟墓不低于2000座，“墓地[MuDi]经济”所创造的利润十分惊人。

　　也正是一次性能够获得上万元的收入，所以部分村民[CunMin]跟风卖地。但知情村民[CunMin]称，村民[CunMin]拿到的一点钱很快就用完，卖完田地后，村民[CunMin]的生活就失去了来源。因此，变卖墓地[MuDi]真正的受益者并非村民[CunMin]。

　　圈地炒墓

　　殡葬改革

　　在用地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墓地[MuDi]供需之间的矛盾，导致不少地区做起了“圈地炒墓”的生意。实际上，欧华管理区殡葬业乱象的背后，凸显的是殡葬改革的困局

　　根据《殡葬管理条例》，除特殊的规定外，人口稠密、耕地较少、交通方便的地区，应当实行火葬。但当地多个村民[CunMin]告诉记者[JiZhe]，大部分死者没有火葬，而是直接运往坟墓土葬。

　　未经火葬是否可以直接土葬？记者[JiZhe]就此事向陈国良咨询。陈国良告诉记者[JiZhe]，如果死者不是本地人，就比较麻烦。但他随后也透露了一个规避麻烦的方法：即人死后，马上用车运到村里，然后在墓地[MuDi]附近搭好棚子，再请人料理后事，等这些礼俗走完后，死者就可以直接下葬，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实际上，欧华管理区的殡葬业乱象的背后，凸显的是现行殡葬改革的困局。

　　记者[JiZhe]在调查中获悉，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在传统习俗的影响下，殡葬改革困局正被一些“有心人”利用成为生财之道。

　　“大社寮村的情况绝非个案。”业内人士指出，在用地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墓地[MuDi]供需之间的矛盾，导致不少地区做起了“圈地炒墓”的生意。

　　业内人士认为，在城市里面，商业人士和墓地[MuDi]管理人员违规炒墓地[MuDi]牟取暴利，这已经让市民感叹“死不起”，而欧华管理区的村委会居然主动做起卖地建坟墓的生意，这表明，炒墓背后受到部分“行政因素”的影响。

　　“欧华管理区一次性收取高额管理费的模式，其实就像是村委会推行的的‘墓地[MuDi]财政’。”

　　业内人士指出，它与城市墓区存在类似的问题是，由村委会这些基层行政力量来推动。也就是说，殡葬业属于社会福利机构垄断经营，如果殡葬业没有履行社会福利的职责，而是借此捞钱，那么伤害的就是普通群众。

　　陈国良还向记者[JiZhe]强调，村委会只是一次性收取管理费，只要墓地[MuDi]建成了，以后就肯定可以保证安全。当然，如果遇上国家发展项目、政府要征地的除外。

　　但当地反对卖地的村民[CunMin]认为，村委会的说法表明对村民[CunMin]未来不负责任的态度，目前，大社寮村的土地[TuDi]基本都卖完了，很多农田也因为墓地[MuDi]而荒废，村民[CunMin]难以耕种，仅存的一些土地[TuDi]还要留给本村村民[CunMin]建墓地[MuDi]。

　　“没有水源，我们的土地[TuDi]只能望天讨食了。”陈胜唉声叹气地说。

　　□南方日报记者[JiZhe] 汤凯锋 实习生 胥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