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报记者 戎明昌 刘冠南 发自湛江

　　港商张志良1988年到湛江投资，与湛江市[ZhanJiangShi]无线电七厂签订了贸易补偿协议，但后来无线电七厂破产，张志良80多万美元投资无法收回。张志良诉诸法律，终于获得胜诉判决。

　　在执行阶段，张志良参与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委托的拍卖，用309.2万元的债权竞得5栋厂房，但法院[FaYuan]多次裁定，均无法执行。广东省高院作出决定，2008年委托揭西法院[FaYuan]执行。就在揭西法院[FaYuan]发布公告之后，湛江中院[ZhongYuan]发出公函，要求国土局暂停办理过户。这一拖就将张志良的官司又拖了近3年。

　　为了这个官司，张志良从44岁熬到62岁，“从头发半白到头发全白”，自己拍卖所得的房产还是无法过户。

　　无法过户 只因“暂缓”

　　湛江中院[ZhongYuan]向国土局发函，称基于破产程序，要求暂缓办理土地使用权过户手续

　　记者调查发现，1988年由张志良任经理的香港金辉企业与原湛江无线电七厂签订了“瓷基片、中高压电容器关键设备补偿贸易合同”，约定金辉企业投资80多万美元的设备投入生产，无线电七厂将用4年内返销产品的货款进行偿还。

　　但1989年6月，湛江无线电七厂因种种原因而停产，随后被湛江市[ZhanJiangShi]电子器材公司兼并，导致合同无法履行。

　　1993年2月18日，张志良因此诉至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要求处理。后经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和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两次审理，张志良最终获得胜诉。

　　2001年5月、2002年7月，张志良以总价款309.2万元(法院[FaYuan]允许其用债权充抵)拍得属于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原为湛江市[ZhanJiangShi]电子器材公司)位于湛江市[ZhanJiangShi]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于2003年6月13日作出协助执行通知书，要求国土局协助办理土地使用权属转移手续。

　　债权眼看就可以兑现，不料此时，一个名为“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的单位却突然出现，声称该房产的土地使用权属于该公司所有，并向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提出异议。

　　……

　　经过多年波折，2008年5月26日，湛江中院[ZhongYuan]向国土局发函，称基于破产程序，要求暂缓办理土地使用权过户手续。当年12月18日，省高院裁定该案由湛江中院[ZhongYuan]执行。

　　该案历经18年，从目前生效的判决和裁定看，张志良通过拍卖获得位于湛江市[ZhanJiangShi]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但却一直未能过户，主要是卡在湛江中院[ZhongYuan]发出的公函要求“暂缓办理”。可惜这一“暂缓”，就“暂缓”了将近3年。

　　一名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所谓的“暂缓”，从字面上理解，一般不能超过3个月。

　　法院[FaYuan]公函 让人生疑

　　为何不下新的裁定，而要用公函的形式来暂缓土地产权使用证的过户

　　湛江中院[ZhongYuan]为什么用公函来对抗生效的法院[FaYuan]裁定书？为什么一拖就是近3年，迟迟得不到解决？

　　有律师告诉记者，个人认为此案的执行存在着比较大的问题。

　　2001年5月22日和2002年7月25日，张志良在霞山拍卖公司公开拍卖中竞得该厂房，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也于2006年12月5日作出拍卖成交确认裁定。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在给湛江市[ZhanJiangShi]政协的答复中称，中院[ZhongYuan]审查认为程序并无违法之处，可以继续执行。

　　但2008年，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又用一纸公函的形式，要求国土局“暂缓”办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给竞买人。暂缓的理由赫然写着“霞山法院[FaYuan]……将案外人华业公司的土地使用权连同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财产一并拍卖，侵害了华业公司的合法权益。”这与生效的判决完全相左。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不下新的裁定，而要用公函的形式来暂缓土地产权使用证的过户？

　　记者在湛江中院[ZhongYuan]采访时，追问承办巨通公司破产案件的法官这种做法的合法性。该法官称，企业破产后，所有的诉讼和执行都要暂停，重新审查，加上巨通企业数百名职工表现过激，经请示广东省高院，才会发函要求暂停过户。

　　这一说法与最高法院[FaYuan]的相关精神是明显相抵触的。

　　最高人民法院[FaYuan]关于如何理解《最高人民法院[FaYuan]关于破产法司法解释》第68条的请示的答复中明确提出：正在进行的执行程序不仅作出了生效的执行裁定，而且就被执行财产的处理履行了必要的评估拍卖程序，相关人已支付了对价，此时虽未办理变更登记手续，且非该相关人的过错，应视为执行财产已向申请人交付，该执行已完毕，该财产不应列入破产财产。因此，张志良2001年就已拍得的湛江市[ZhanJiangShi]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不应被列入破产财产。

　　●从1993年向法院[FaYuan]起诉开始，湛江市[ZhanJiangShi]政协委员、港商张志良历经18年维权路，上访信一度递到最高法院[FaYuan]。

　　●从目前生效的判决和裁定看，张志良通过拍卖获得位于湛江市[ZhanJiangShi]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却一直未能过户，主要是卡在湛江中院[ZhongYuan]发出的公函：要求“暂缓办理”。

　　●张志良在给湛江市[ZhanJiangShi]人大的投诉中称，是湛江中院[ZhongYuan]某些法官为开发商谋取个人利益所导致。

　　备忘录

　　◎1993年2月18日，张志良将纠纷诉至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

　　◎2001年5月、2002年7月，张志良拍得属于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位于湛江市[ZhanJiangShi]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

　　◎2003年6月13日，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作出协助执行通知书，要求国土局协助办理土地使用权属转移手续。

　　◎2003年10月20日，湛江中院[ZhongYuan]作出裁定，认为“霞山区人民法院[FaYuan]依法裁定，程序合法有效”。

　　◎2004年，广东省检察院提出抗诉。

　　◎2006年1月5日，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作出湛中法再民字第8号民事再审判决，张志良获得40多万美元的债权。

　　◎2006年12月5日，湛江市[ZhanJiangShi]霞山区法院[FaYuan]作出拍卖成交确认裁定。

　　◎2008年1月4日，广东省高院指定该案由揭西法院[FaYuan]执行。

　　◎2008年2月22日，湛江中院[ZhongYuan]裁定宣告湛江市[ZhanJiangShi]金环无线电厂、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等进入破产程序。

　　◎2008年3月24日、7月11日，揭西法院[FaYuan]发出协助执行通知，要求湛江市[ZhanJiangShi]国土资源局协助办理土地使用权过户手续。

　　◎2008年5月26日，湛江中院[ZhongYuan]向国土局发函，称基于破产程序，要求暂缓办理土地使用权过户手续。

　　企业逃债 转让土地

　　生效法律文书已经认定，巨通公司规避法律逃避债务，转让行为无效

　　在南方日报记者的采访中，湛江中院[ZhongYuan]执行局局长李成观提出，据他们调查，1995年9月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公司就与国土局签订了土地出让合同，并于11月29日缴清了土地出让金和土地管理费，而1996年4月11日霞山区法院[FaYuan]才查封巨通公司的海滨六路10号1-5栋房产。

　　言外之意，就是有可能当时的霞山区法院[FaYuan]将本该属于华业公司的土地拿来拍卖，“拍卖错了”。甚至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将当时张志良拍卖的钱还给他，就可以了。

　　事实是怎样的呢？原审法院[FaYuan]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2000年湛霞法执字第734号之五中，霞山区法院[FaYuan]调查认为：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原湛江市[ZhanJiangShi]电子器材公司)明知法院[FaYuan]已查封的财产，在未征得本院同意的前提下，却擅自将查封房屋占用范围内的土地转让给其属下的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显属规避法律，逃避债务，该转让行为无效。本院委托霞山拍卖公司对上述土地的拍卖行为是合法的，有效的。

　　2003年湛中法执督字第208号认为：异议人华业房产公司在霞山区法院[FaYuan]查封之后，办理该批房屋所占土地使用权，其主张使用权的理由没有法律依据，异议不能成立。

　　更为致命的是，原审法院[FaYuan]早已查明：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是湛江巨通实业发展公司的下属公司。

　　这一点，可以从2006年10月20日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的一份《申请企业破产报告》中得到证实。该报告中列明：“湛江市[ZhanJiangShi]金环无线电厂、湛江市[ZhanJiangShi]电子器材厂、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黄河电子商场”均为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属下和统筹的全资分公司，各分公司的人、财、物统一由巨通公司管理。

　　在湛江采访时，记者还特意查阅了湛江市[ZhanJiangShi]巨通实业发展公司与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的营业执照。结果发现，这两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均为“谢克英”。

　　广东高院 派人调查

　　省高院已启动执行监督程序，并已派出人员到湛江进行调查

　　从记者调查情况来看，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通知国土局暂缓办理上述房产过户手续的行为涉嫌违反法律规定。

　　2004年2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FaYuan]、国土资源部、建设部联合发布了法发[2004]5号文件，即《关于人民法院[FaYuan]执行和国土资源房地产管理部门协助执行若干问题的通知》，通知第一条明确规定：“人民法院[FaYuan]在办理案件时，需要国土资源、房地产管理部门协助执行的，国土资源、房地产管理部门应当按照人民法院[FaYuan]的生效法律文书和协助执行通知书办理协助执行事项。”

　　而湛江中院[ZhongYuan]以通知的形式，否定其作出的生效裁决即〔2003〕湛中法执督字第208号民事裁定书认定的涉案房产不属于湛江市[ZhanJiangShi]华业房产公司的事实。同一法院[FaYuan]对同一事实作出前后矛盾的认定，而且是以公函的形式否定裁定认定的事实，让人不由得产生“地方保护主义”的疑惑。

　　南方日报记者反复追问该函出台的背景，以及是否经过了湛江市[ZhanJiangShi]审委会的讨论，但均得不到明确的回答。

　　退一步说，就算是湛江市[ZhanJiangShi]现任的某些法官认为原有的生效裁定有错，为何不在发函之后重新立案，而要一拖就是近3年，而且没有任何说法。

　　广东省高院将张志良案重新移送回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执行将近3年，但湛江市[ZhanJiangShi]中院[ZhongYuan]并没有重新立案执行，也没有对破产案召开债权人会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用公函对抗生效裁定还将继续拖下去。

　　张志良在给湛江市[ZhanJiangShi]人大的投诉中称，是湛江中院[ZhongYuan]某些法官为某些开发商谋取个人利益所引致的。因为在土地开发的热潮中，所涉的土地已大幅升值。而张志良是梅州籍的香港人，在本地缺乏“人脉”。

　　南方日报记者在湛江中院[ZhongYuan]采访时，提出采访此前作出这些生效裁定的法官、庭长、院长，但有关人员以“找不到”为由拒绝记者的要求。

　　湛江中院[ZhongYuan]也曾尝试找张志良“调解”，但张志良提出，要调解可以，但法院[FaYuan]必须说明白：“我拍卖到的房产，也包括土地，究意是不是我的？”湛江中院[ZhongYuan]称，张志良的这一坚持，让调解无法进行下去。

　　南方日报记者昨日获悉，广东省高院已启动执行监督程序，并已派出人员到湛江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