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精蛋白缺货无法做心脏手术。CFP供图
救心药硫酸鱼精蛋白注射液货源紧张。南都记者 叶志文 摄

　　今年7月起，“硫酸鱼精蛋白注射液”全国性缺货的报道见诸媒体。

　　近日来，广东各地具有开展相关心脏手术的医院也在四处化缘，但拿到手的药物依然捉襟见肘。昨日，南都记者联系了省内十数家医院(省人民医院、南方医院等)了解相关情况。据记者了解，缺货最严重的三甲医院库存已经为零，无法开展心脏手术。有的仅剩下几支，勉强维持。尽管心外科手术大多还能做，但手术量已经明显下降。

　　广州：暨大附一医院断货停心脏手术

　　暨大附属第一医院的“鱼精蛋白”一点库存都没有了。该医院主管药师张志东称，心脏手术只好不做了。中山二院也很缺货。存货只能应付四个病人，目前，该院只能一盒一盒地从外面买。

　　库存最紧急的是南方医院心胸外科。王武军教授表示，目前医院手术室备药20来支，病房备药仅剩3支。若按每个成人需药量5支计算，等待手术的患者，至少有1人或因药物不够而耽搁手术。

　　广东省人民医院是全省心外科手术量最大的医院，每年约进行心脏手术5000台。该医院心研所副所长陈寄梅表示，库存只有几百支，每天需做手术15-20台，因此，库存仅能满足1-2个星期。广东省中医院也表示，这几天很艰难地拿到了几支。如果近期不能解决供货，就没有办法开展心脏手术了。

　　据悉，珠江医院虽已断货，但目前暂时不缺。而中山一院两个月前获悉药品紧缺后，到上海通过私人关系拿到了一批货。

　　深圳：担心延误医治，病人骂医生

　　北京大学深圳医院办公室负责人表示，目前，该院“鱼精蛋白”已全部售空，心外科手术全部叫停，紧急案例只能转移到孙逸仙心血管医院。但后者透露，目前的存量撑不到半个月。深圳人民医院也已经只有两三台手术的用量。

　　孙逸仙心血管医院是深圳唯一一家主治心血管病的医院。医院药剂科的谢主任称，四处腾挪，存量也只有500支，顶多支撑半个月。由于担心因“鱼精蛋白”短缺而延误最佳治病良机，昨晨，有病人情绪激动，直接跟主治医生吵了起来。

　　该院IC U病区陈主任透露，十几年来，从未遇到如此大规模的“鱼精蛋白”短缺。目前，感觉有种恐慌情绪在蔓延。缺药已影响到很多病人，“现在能缓的手术都缓了”。他表示，如果遇到夹层动脉瘤破裂A型的病人，就需要立刻做手术，这种短缺就是致命的，但医院现在也无可奈何。

　　东莞：库存并不多，要“省着点用”

　　据南都记者了解，东莞具有开展心脏搭桥、先天性心脏病修复等大型心脏手术资质的医院不多。其中，东莞市人民医院和东莞康华医院方面均表示，目前“硫酸鱼精蛋白注射液”已断供。市人民医院有关负责人说：“现在还有部分库存，估计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因为我们开展的心脏大手术并不多。”

　　东莞康华医院副院长贾国良说：“医院还有1000多支，每个月大概有20台心脏手术。我们还能顶一两个月。但我们还是很希望恢复该药物的正常供应，否则是会危及到公共安全的。”

　　目前，东莞的医院均表示，暂时未有停止手术的考虑，但会在手术过程中注意此药的用量。

　　高州：病患或分流或待药物供应

　　近两年，高州市人民医院的心脏手术进行量稳居全省第二。

　　据悉，该院去年开展的心脏手术(体外循环下)多达2000多台。在“鱼精蛋白”断供风波中，原本日均10台手术，减少至一两台。

　　据介绍，“硫酸鱼精蛋白”用药缺乏从8月初就开始了。从那时起，高州人民医院的心外科手术就一直处于断断续续的窘境中。“除保留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备用鱼精蛋白，8月以来，医院的手术是有药就动，没药就停。”该院副院长表示。

　　目前该院开展的心脏手术，往往是视患者病情严重程度进行。对不能开展手术、病情相对轻微的病患，要么建议他们到有药的医院去进行手术，要么建议继续等待药物恢复供应。

　　名词解释

　　“鱼精蛋白”

　　全名硫酸鱼精蛋白注射液，其商品制剂来自鲑鱼类精液蛋白质提取物，是最为快速与强酸性肝素中和成稳定复合物的生物制剂。该药物目前无法通过化学合成方式生产替代品。

　　它常用于需要采取“血液体外循环”或“心脏不停跳”手段的心脏外科手术中，如常见的心脏搭桥(大部分)手术、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等。且是此类手术必需且无可替代的唯一特效药物。

　　此类心脏手术，需要在原有心脏停跳下利用体外循环技术维持手术病患的血液循环，或要用人工心脏替代原有心脏时必须用到保持血液液体状态的抗凝药物肝素。当手术即将结束，原有心脏要恢复跳动，需用鱼精蛋白中和、代谢掉肝素，使血液恢复血凝，防止出现大出血情况。

　　短缺原因

　　药品定价机制害死“救心药”？

　　1药企生不生产，药监不管

　　昨日，南都记者查询各部委职责网页发现，药品的管理有四个部委共同参与。其中，药品定价由发改委制定标准和监督，卫生部则拟订国家基本药物采购、配送、使用的政策措施，而药监局则负责并负责药品行政监督和技术监督，负责制定药品研制、生产、流通、使用方面的质量管理规范并监督实施，而国家医药储备管理的工作则由工信部负责。

　　悦康药业集团北京凯悦制药有限公司是拥有“鱼精蛋白”生产批文的三家企业之一。该公司吴厂长告诉南都记者，因为生产利润小，两年多以前，该公司已停止生产。他还介绍，获得药品生产许可证后，生产多少、生产与否等都是制药企业自己决定，药监部门没有对此作出具体要求。

　　2政府定价，材料涨药不涨

　　“10多元的售价维持了几十年，这期间物价不知翻了多少倍，原材料价格、人工成本、经销成本等无一不暴涨，导致利润越来越薄，药企自然缺少生产积极性。”北京悦康药业集团有限公司负责人说。

　　全国政协委员、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副所长蒋华良认为，国家基本药物目录收录的绝大多数是普通药、常用药，实行政府定价，长期以来价格很少进行调整，并成为近年来国家药品降价的主要对象，因而其利润空间相对较小，生产企业对此类药物的生产积极性不高，其结果就是价格低廉的基本医疗常用药悄然消失。

　　3原料供应出现问题

　　因为制药工艺要求很高，全国只有三家企业有资质生产这种生物制剂，目前只有上海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在生产。上海第一生化药业是上药集团的全资子公司。上海医药集团办公室主任孙卓平明确否认了鱼精蛋白断货是因为利润太低导致停产的说法。她坚称，此次停产主因是由于“鱼精蛋白”的原料供应出现问题。

　　她表示，“鱼精蛋白”的市场招标价仅11元左右。利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处于盈亏边缘点。“今后，企业也需要发展”，她希望政府能对此考虑。

　　对策

　　“不提价，企业就没动力或干脆停产”

　　南方医院胸心外科王武军教授表示，由于药品价格定价过低，导致胸心外科领域某些特殊、不可或缺的低廉药物供销断档，已经是胸心外科司空见惯的现象，解决之道几乎都是药品价格略升。“不提价，企业就没生产动力或干脆停产，适当提价后企业恢复生产供应。这似乎已经成为近年一些药品断供屡用不爽的解决之道。这其中确有药品定价过低的因素存在。”

　　广州军区广州总院心脏外科中心张卫达教授则明确指出，本次鱼精蛋白事件，无疑在心外科领域掀起了一场台风。“无论是原材料因素还是价格因素，生产厂家都可以通过有效途径向有关部门反映，而不是通过这类断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毕竟，怎么看企业的做法都有胁迫的意思。”

　　唯一、必需药物应纳入“基药”目录

　　广州市卫生局副局长唐小平表示，在医疗领域，除鱼精蛋白这类心外科领域常用药可能出现断档外。一些少发、传染性疾病特效治疗药物成“孤儿药”的现象同样值得警惕。

　　比如治疗肝吸虫病(广东高发地方病)的吡喹酮，再比如防止疟疾复发的氯酮，以及治疗白喉的白喉抗毒素，也往往是一药难求。“对于这类少发、特效治疗传染病用药，最好的办法是采用国家储备药物制度。”

　　而对于鱼精蛋白这样的心外科手术必需用药，如果招标价格确实偏低，给予企业一定的利润空间也是保证正常供给的方法。“如果是唯一必需的药物，而且价格低廉的话，我个人认为是应该像国家基本药物那样予以保护、补贴的”。

　　实行价格管制需慎之又慎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中国医药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刘国恩表示，面对价格的刚性干预环境，企业作出减少产量甚至关闭生产线的决定是在非常正常的情理之中。政府应该充分全面的考虑到这方面，而不是简单实行价格管制。

　　刘国恩说，除鱼精蛋白外，许多药品也面临着脱离市场的危险，最终伤害的还是百姓的利益。企业是否生产某一药品，生产多少，一定是根据市场潜力和同样机会资源对其他生产线作比较后做出的选择。市场条件在变化，而政策干预却远远落后，价格政策、医保政策应作相应变化与时俱进。

　　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中药药理学专家李连达也指出，目前在降低药价同时，也需要保持价格合理性。虽然对于暴利药物、利润过高药物，要坚决压制，但有些药价已经降低到企业完全没有利润的状态，就需要扶持。

　　最新进展

　　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预计本月底短缺会缓解

　　昨日，南都记者采访了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表示，全国对“鱼精蛋白”的用量并不大，一年会用100多万支。既然企业已正常生产，预计本月底，短缺应会缓解。

　　上海医药集团办公室主任孙卓平向南都记者介绍，该厂将在9月底、10月初恢复正常生产，供应量肯定能满足市场需求。

　　“鱼精蛋白”紧俏，北京市药监局督促悦康药业集团北京凯悦制药有限公司恢复“鱼精蛋白”生产。目前，该公司已生产出首个批次的“鱼精蛋白”药品，刚通过北京市药监局的检验，马上就陆续投入市场。

　　国家食药监局政策法规司新闻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北京凯悦制药有限公司已恢复生产鱼精蛋白，并已向北京地区发放了第一批20余万支货。而此前，上海食品药品监管部门曾透露，上海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现有鱼精蛋白库存近3万支，最新生产下线的一批9万支注射液预计9月底投放全国市场。

　　至于全国哪些地方“鱼精蛋白”短缺最严重，该工作人员表示国家食药监并不掌握这一情况。除了企业恢复生产，鱼精蛋白能否进口？该工作人员表示，“鱼精蛋白”属于生物制品，涉及免疫问题，进口限制十分严格。至于目前市场上是否有进口的“鱼精蛋白”。他暂时无法直接回答。

　　A26- 27版　采写：南都记者 王道斌 葛倩 杨章怀 刘苗 陈佳 薛冰妮 严铧 文婷

　　整合：陈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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