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戴罪执法的法律拷问

两个邻居打架原本是一起很小的治安案件，却牵出了一个埋藏两年的荒诞秘密：郑州市未来路派出所民警[MinJing]聂云峰[YunFeng]2009年因转卖赃车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但这个正在服刑期的罪犯，竟然一直堂而皇之地正常上班办案！

聂云峰[YunFeng]竭力掩盖自己[ZiJi]犯事被判刑的事实，要不是治安纠纷的当事人查到，还不知[BuZhi]要掩藏多久。但问题是，连普通人都能查到的真相在公安局就真的这么难以被发现吗？抑或是聂云峰[YunFeng]前后花的100万，埋藏了真相？对公安局的讽刺，对信息披露制度的质疑，对背后腐败可能的问责，拷问着民警[MinJing]“戴罪”上班事件。

新闻事件

办案民警[MinJing]竟然是缓刑犯

今年3月6日，郑州市民麻女士与邻居发生纠纷，麻女士的儿子王某也参与到争执中来。邻居称被王某打了，向警方报案。调查工作反复进行了很久，这期间办案民警[MinJing]都换了两拨。最后接手此案的是未来路派出所民警[MinJing]聂云峰[YunFeng]。

王某被拘留后，王父觉得冤枉，便将此事发到了网上。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发现了一个荒唐的秘密。一则网友跟帖透露，在2008年一起涉案5省20多个地市、盗窃车辆150余辆、涉案总价值1000余万元的盗车大案中，一个叫“聂云峰[YunFeng]”的人因购买、转销赃车获刑。

王父经过一番搜索，找到了法院的判决书，聂云峰[YunFeng]倒卖了4辆盗窃来的赃车，犯隐瞒犯罪[FanZui]所得收益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8万元。根据判决书中所载的身份证号和警号，王家人确认被判刑的聂云峰[YunFeng]正是处理他们这起案件的警察。

当记者就此事询问聂云峰[YunFeng]时，他承认自己[ZiJi]确实被判过刑。聂云峰[YunFeng]表示，当他得知自己[ZiJi]倒卖的是赃车时，筹借了40万元把车都追了回来。

但让人不解的是，从聂云峰[YunFeng]获刑至事发的两年时间，他一直处在服刑期，又为何能在派出所正常上班办案？

聂云峰[YunFeng]解释说，由于他是被取保候审的，每次开庭他都请假去，领导应该不知[BuZhi]道。而且法院也不会专门给单位[DanWei]发文件，法院和公安局也不联网，所以同事不知[BuZhi]道。事实上，聂云峰[YunFeng]获刑的判决书确实没有在网上公示。

但这个理由其实连聂云峰[YunFeng]自己[ZiJi]也说不通。2009年3月他因此案被上网追逃。十天后，聂云峰[YunFeng]自首，通缉也随即撤销。“要说不知[BuZhi]道吧可能也知道，我是自己[ZiJi]主动投的案，谁不知[BuZhi]道？”此外，聂云峰[YunFeng]的行政职务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普通民警[MinJing]。如果不是因罪获刑，又能有什么理由撤了职务，只保留一个饭碗呢？

或许聂云峰[YunFeng]自己[ZiJi]的说法能做出解释，为了保住这个饭碗，他花了将近100万元，债台高筑。恐怕只有他自己[ZiJi]知道这100万背后有什么利益链条。

法律剖析

不惜违反法律装作不知[BuZhi]道

北京惠诚律师[LvShi]事务所合伙人王斌律师[LvShi]表示，按照我国的法律规定，像聂云峰[YunFeng]这样被判刑的人根本不能继续当公安民警[MinJing]。《人民警[MinJing]察法》第二十六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得担任人民警[MinJing]察：(一)曾因犯罪[FanZui]受过刑事处罚的；(二)曾被开除公职的。”此外，一般公务员、法官、检察官、律师[LvShi]、教师等有犯罪[FanZui]记录的也不得从事。

但是，聂云峰[YunFeng]不仅接受过审判，还曾被网上追逃，并主动投案。按常理，可能出现像他这样隐瞒判刑事实还继续工作的情况吗？

王斌律师[LvShi]感叹这种情况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说一般的公司、企业对自己[ZiJi]员工是否犯罪[FanZui]不掌握还情有可原，可公安机关[JiGuan]对自己[ZiJi]的干警犯罪[FanZui]毫不知[BuZhi]情怎么可能？”通缉的原因是因为找不到犯罪[FanZui]嫌疑人，找不到的前提是去找了，也就是说通缉之前侦查机关[JiGuan]应该已经去嫌疑人的家里、单位[DanWei]找了聂云峰[YunFeng]，但是没找到，才发布通缉令的。既然去单位[DanWei]找过聂云峰[YunFeng]，那单位[DanWei]怎么会不知[BuZhi]道呢？

“据我所知，通缉令发出后是要在一定范围的公安机关[JiGuan]发布传达的，第一个机关[JiGuan]肯定是嫌疑人生活工作所在地的公安机关[JiGuan]，聂云峰[YunFeng]现在所在的派出所肯定会收到。这个问题无法解释，合理的解释就是不惜违反法律‘装作不知[BuZhi]道’。”

聂云峰[YunFeng]自称，就因为这个事儿，现在他头都抬不起来，如果没有这个事，他现在肯定不是普通民警[MinJing]了。王律师[LvShi]说：“问题显而易见，为何聂云峰[YunFeng]从派出所副所长位置上下来成了普通民警[MinJing]了；在谁面前抬不起头来；什么事让聂仅仅是普通民警[MinJing]，而没有步步高升呢？”

员工犯罪[FanZui]应告知单位[DanWei]

刑事犯罪[FanZui]人员的判决书或犯罪[FanZui]事实真的不用向单位[DanWei]通报或存档，以至于能让罪犯掩盖事实吗？

王斌律师[LvShi]介绍，《刑事诉讼法》规定：“对于被判处徒刑缓刑的罪犯，由公安机关[JiGuan]交所在单位[DanWei]或者基层组织予以考察。”最高人民法院相关司法解释也规定：“判决宣告后应当立即将判决书送达当事人、法定代理人、诉讼代理人、提起公诉的人民检察院、辩护人和被告人的近亲属。判决生效后还应当送达被告人的所在单位[DanWei]或者原户籍所在地的公安派出所。被告人是单位[DanWei]的，应当送达被告人注册登记的工商行政管理机关[JiGuan]”。

“这里既有送达判决书的明确要求，又有单位[DanWei]或基层组织的考察，而这种考察一般情况下就是罪犯要定期地到住所地派出所汇报情况。在这样完善的制度设计下，公安机关[JiGuan]居然对自己[ZiJi]的公安干警犯罪[FanZui]毫不知[BuZhi]情，罪犯居然还继续在公安机关[JiGuan]工作，在我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硬件再好无法杜绝选择性执法

王斌律师[LvShi]表示，法院的判决会到达罪犯住所地(户籍所在地)所辖的派出所，并且很快会被录入个人身份信息当中，身份证一刷很快就能显示个人是否有违法犯罪[FanZui]记录。前几年我国花大力气更换二代身份证，其中一个主要作用也在于此。而且全国都联网了，很容易查到。

此外，目前全国很多法院都将不涉及国家秘密、个人隐私的一些判决发布在网络上以供社会公众的监督，这种行为初衷是好的，但也出现了选择性“公开”的问题：对于好的、判决争议不大的判决会公开，对于坏的、判决存在问题的判决就不公开了。不仅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也没有一个统一的、严格的、带有奖惩性的要求，公开什么不公开什么的决定权完全是各级法院自己[ZiJi]说了算。

王斌律师[LvShi]认为，对法院的判决信息在一定范围公开是必要的，现在制度设计程度已经足够了。法律是死的，制度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再好的硬件设施也没有办法去杜绝执法者选择性执法、选择性“失明”。要真正解决公众监督司法的问题，更要依赖的是对执法队伍建设、执法者教育以及对违法犯罪[FanZui]的执法者进行严厉处罚等多方面的诸多工作。

30年改革开放以来，一直强调立法、完善法律，这在以前是对的，但以后的法制化进程中若仍然一味强调“立法”的作用是绝对不行的。接下来的法制化重心就是将各项工作纳入到法制轨道，也就是说应该“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律师[LvShi]建议

纪委检察院应介入调查

在接受采访中，聂云峰[YunFeng]“诚实”甚至带着委屈地提到为保住饭碗前后花了100万元。王斌律师[LvShi]质疑说，聂案背后有比是否知道警员犯罪[FanZui]而不处理更严重的问题。“即便说聂云峰[YunFeng]追回赃车所花的40万元包含在100万元里，那么还有60万元干什么去了？”

王律师[LvShi]说，聂涉案的4辆本田雅阁车，仅仅是追回赃车就用了40万元，若按汽车的原价算就更高，一般情况下进行财产价值鉴定的价格也会高于转让赃物的价格，以此推算，数额不可谓不巨大。聂云峰[YunFeng]是人民警[MinJing]察，司法人员犯罪[FanZui]属于明显的知法犯法、执法犯法，其犯罪[FanZui]的主观恶性要比一般罪犯更深，在处罚时一般也更重。因此聂案无论从其身份，主观恶性，还是涉案金额上都可谓“情节严重”，然而聂却在3至7年的量刑幅度上适用了最轻的量刑3年，而且还是罕见的缓刑。

王斌律师[LvShi]表示，聂所犯之罪离奇地重罪轻罚，犯罪[FanZui]后又离奇地继续当警察，加上聂自称花100万元保住饭碗，这无疑给了纪委、检察院一个明确的信息――贪赃枉法，应当立案调查。

单位[DanWei]“不知[BuZhi]道”难辞其咎

王斌律师[LvShi]说，如果公安机关[JiGuan]有人知道聂的犯罪[FanZui]事实，隐瞒不报、不处理，甚至是收了贿赂帮助掩盖事实，可根据不同情况追究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

首先，即便按聂所说“单位[DanWei]不知[BuZhi]道”，单位[DanWei]负责人也涉嫌渎职。作为公安机关[JiGuan]负责人居然没有发现公安队伍这样一位集通缉、判决于一身招摇过市的“罪犯”，致使公安机关[JiGuan]的公信力严重受损，涉嫌玩忽职守罪。

其次，若是有人收受了贿赂，掩盖聂是已决犯的事实，装作不知[BuZhi]道聂的犯罪[FanZui]行为，那就涉嫌受贿罪了。

最后，若装作不知[BuZhi]道聂犯罪[FanZui]的原因不是因为受贿，而是因为与聂所犯罪[FanZui]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就涉嫌是聂所犯之罪的共犯。

王斌律师[LvShi]认为，目前应该立即对聂云峰[YunFeng]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纪委、检察院各自根据自己[ZiJi]的职责进行立案调查，对涉嫌违纪、违法犯罪[FanZui]的其他人员依法追究其纪律责任和法律责任。(记者 孙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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