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海省[QingHaiSheng]最大的批发市场——西宁市海湖路市场，菜贩子杜永州望着还剩下多半东风车的甘蓝，连连叹气。

　　“再过一两周，等天气热了，来自安徽、山东的甘卖得差不多了，本地的甘蓝菜就好卖了。”杜永州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今年以来，由于油价上涨推高了运输成本，杜永州生意上的好光景一去不返。更令他烦恼的是，受政府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影响，甘蓝菜的批发价格[JiaGe]一直徘徊在0.45元左右，始终没有涨起来。

　　所谓的“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是青海省[QingHaiSheng]政府调控物价[WuJia]出台的措施。1月以来，青海省[QingHaiSheng]的物价[WuJia]指数一直高位运行，青海一季度的消费者物价[WuJia]指数(CPI)为8.8%，比同期全国CPI整高出3个多百分点。

　　由此，“行政之手”被迫走上前台——青海省[QingHaiSheng]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调控出台。青海也成为目前全国唯一一个实行临时[LinShi]价格[JiaGe]干预的省份。

　　据了解，青海省[QingHaiSheng]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调控的目标主要是价格[JiaGe]上涨幅度过大且能依法干预的生活必需品。时间从2011年4月19日持续至7月19日。那么，物价[WuJia]严厉调控一个多月后，成效如何？

　　居民：菜价仍然居高不下

　　来自西宁市发改委的数据显示：4月份西宁市场价格[JiaGe]总体仍保持上升态势，但涨幅有所缩小。4月西宁市居民消费价格[JiaGe]指数比去年同期上涨7.9%，同比涨幅比上月缩小0.7个百分点，4月环比价格[JiaGe]下降了0.6%，今年首次出现负增长。

　　连日来，中国青年报记者走访了西宁市大型批发市场、零售早市、零售菜市场、超市等地，从流通的各个环节着手展开调查，试图呈现政府干预对蔬菜[ShuCai]价格[JiaGe]及不同利益群体的影响。

　　5月23日清晨，西宁海湖路市场车来车往，人声鼎沸。这个偌大的批发市场恰如一面镜子，既照出了这个西部内陆省份物价[WuJia]高涨的秘密，也揭示出物价[WuJia]调控之难。

　　安徽人王少英已经在这个市场摸爬滚打了20多年。从摆小摊卖辣椒起家到现在每天销售70多万吨辣椒，有30多辆大车，400多平方米冷库，王少英成了这个庞大市场里一个“掌握价格[JiaGe]话语权的人”。

　　“青海本地菜少，缺啥菜，我们就(从外地)拉啥菜。”她说，不过，“今年政府压价压得厉害，不让高走”。王少英的配送中心，被政府严格监管，每天都有人前来采样。

　　“政府应该压低物价[WuJia]，这样老百姓能吃到新鲜菜。我也希望菜价越便宜越好，便宜的时候卖得快，销量就大。”王少英说。

　　王少英也能从中得到政府的补偿——完成下达的任务数，外地运输每吨千公里40元的补贴。

　　有政府部门官员表示：“管住这些大户，就能管住物价[WuJia]。”

　　但河南人张来法认为，“没有政府平抑物价[WuJia]，生意还做得轻松一点。”

　　他同样是这个市场里的“厉害”角色。他告诉记者，1吨菜从山东运到青海，成本在300元~400元上下，政府的补贴“起不了多大作用”。他认为，政府的调控手段还是“很有效果”的。整个海湖路市场菜价平稳，没有发现缺货、少货现象。

　　每隔一天，外地客商张文兴的东风大卡车就要从160公里远的甘肃兰州红古到西宁往返一趟。为此，他要支付的成本包括大约1300元的油钱、80元的过路费、每车160元的市场管理费、雇佣小工一天每人100元以及30元每天的过磅费。

　　时下行情不好，白菜在红古的收购价是0.41元~0.42元，拉到海湖路市场，也仅卖到0.45元。但张文兴说，“卖菜赔钱很正常，现在生意不好做。”

　　尽管众多的蔬菜[ShuCai]批发商都在抱怨菜价太低。但西宁市居民们感受更多的依然是菜价高。

　　靠退休金过日子的赵成明老人，每隔两天就要跑一趟西宁市最大的早市——五一早市。为此，他要花一个钟头坐7站公交车。5月22日这天早晨7点刚过，赵成明就到了那里，他拿起一把打着露水的新鲜韭菜告诉记者：“这里只卖1.3元，比家门口的菜铺子便宜7分钱。”

　　“史上最严厉的调控”

　　有关人士认为，这一轮物价[WuJia]调控手段之多、力度之大、法令之严，堪称是青海省[QingHaiSheng]“史上最严厉的调控”。

　　《青海省[QingHaiSheng]人民政府关于实施临时[LinShi]价格[JiaGe]干预措施的紧急通知》中称：“实施临时[LinShi]价格[JiaGe]干预措施，是贯彻落实国务院‘把稳定物价[WuJia]总水平作为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的重要举措，对保障和改善民生，促进经济社会和谐发展，维护社会稳定大局有重要意义。”

　　西宁市发改委主任宋晨曦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表示：“物价[WuJia]涨幅要和老百姓收入水平相匹配。”

　　宋晨曦说，青海省[QingHaiSheng]临时[LinShi]价格[JiaGe]干预措施推出后，西宁市很快出台了“西宁十五条”平抑物价[WuJia]——诸如对个别商品实行最高限价、对主要蔬菜[ShuCai]品种实行批零差率控制等，目标直指脱缰的物价[WuJia]。

　　所谓“批零差率”，是指根据蔬菜[ShuCai]的损耗程度和市场分类对蔬菜[ShuCai]进行价格[JiaGe]调控，就是把批发价与零售价之间的差价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如绿豆芽、冬瓜、萝卜等8种蔬菜[ShuCai]的批零差率要控制在40%以内；黄瓜、西红柿、长茄子等11种蔬菜[ShuCai]的批零差率控制在50%以内。超市、标准化农贸市场在此基础上可上浮10%。

　　每天，西宁当地的报纸都会刊登主要蔬菜[ShuCai]品种的批零价格[JiaGe]表。在集贸市场的醒目位置，也会公示当日主要蔬菜[ShuCai]的批发价和零售价。

　　西宁市大百超市专门开辟了平价蔬菜[ShuCai]和粮油专区，服务员主动引导顾客前来挑选。大百超市副经理杨冬梅告诉记者，“超市的蔬菜[ShuCai]损耗更大，有时要亏本经营，供应商们经常叫苦”。

　　调控的愿望是好的，那么结果怎样？记者在西宁市莫家街市场调查发现，批零差率措施并未得到严格落实。比照当天报纸上刊登的批零价格[JiaGe]表，本报记者注意到，不少商贩叫卖的蔬菜[ShuCai]零售价格[JiaGe]显然略高于政府规定的价格[JiaGe]。比如按照批零差率换算，甘蓝菜当天的批发价格[JiaGe]是0.45元/斤，拟定差率为50%，零售价格[JiaGe]将近0.7元。但实际情况是，这条拥挤的街道上，很难看到低于1元的甘蓝。

　　“只能随行就市。100斤菜从批发市场出来，就少了十几斤。这损失咋办？”一位年龄不大的商贩反问道。

　　相比菜价，西宁市对猪、牛羊肉价格[JiaGe]实施了更为严厉的“最高限价”。以猪肉为例，物价[WuJia]部门规定，三级肉每公斤最高限价21元，四级肉每公斤最高限价20元。但“最高限价”遭到了零售者的“抵制”。5月23日下午，在西宁市莫家街市场，一位卖肉的女摊贩拿着一纸文件情绪激动地说：“批发价那么高，逼得我们没办法，只能涨。前两天不敢乱卖，这两天压也压不住了……”

　　这位来自四川的女摊贩说，层层转包后的摊位费高达每月800元。更重要的是市场上已经没有货源了。一天只能卖一头猪，连摊位费都卖不出来。

　　为什么是青海

　　5月22日近11时，杜永州的半车甘蓝菜仍然没能售罄。10年前，这位青海省[QingHaiSheng]乐都人还是地道的农民，以种菜为生。他的家乡也是青海省[QingHaiSheng]最大的蔬菜[ShuCai]基地。

　　但他很快发现，种菜没有前途。“现在打工一天怎么也能挣100元，种地几个人一年下来就几千块钱，打工比种地强多了。”杜永州说。后来，他和几个亲戚合伙贩菜。

　　显然，农民不愿意种菜也是青海省[QingHaiSheng]物价[WuJia]高企的一个原因。

　　《青海省[QingHaiSheng]情研究》今年刊载的一篇研究文章分析写道，青海省[QingHaiSheng]商品消费对外商品的依赖程度较强，自身对商品的可控性弱。资料显示，青海省[QingHaiSheng]鲜菜市场的自给率夏季约为30%，冬季约为10%。鲜瓜果有95%以上依靠外省调入，大米完全由外省购进。面粉也不能完全自给，需从甘肃、宁夏、四川、新疆等省外购，近3年农产品价格[JiaGe]一直在高位运行，涨幅均高于全国水平。

　　另外，青海城乡居民收入低于全国平均水平，食品消费在居民消费中占的比重大，农产品价格[JiaGe]上涨对CPI的影响更明显。

　　“今年以来，全省居民消费价格[JiaGe]总水平继续上涨。由于青海省[QingHaiSheng]大多数消费品自给率低，对外依存度高，输入性通胀压力大，加之自身调控能力弱，流通环节对推动价格[JiaGe]上涨的影响偏重，价格[JiaGe]过快上涨中存在明显不合理因素。”《青海省[QingHaiSheng]人民政府关于实施临时[LinShi]价格[JiaGe]干预措施的紧急通知》中写道。

　　而让西宁市发改委主任宋晨曦担心的是，整个西北物价[WuJia]都高，“降低物价[WuJia]都很吃力，外部环境不好。”

　　青海省[QingHaiSheng]社科院副院长孙发平分析说，物价[WuJia]上升意味着青海居民实际购买力降低。从去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看，青海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比全国平均水平少5000元。要凭低收入跑赢高物价[WuJia]，谈何容易？

　　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能走多远

　　青海省[QingHaiSheng]发改委副主任王长安曾对媒体表示：“青海之所以选这个时间点实行价格[JiaGe]干预，是因为市场上4~7月价格[JiaGe]有个往下走的过程，大环境比较好。解除干预后，价格[JiaGe]不会反弹上来。”

　　5月23日，青海省[QingHaiSheng]发改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记者，何时取消价格[JiaGe]临时[LinShi]管制，目前尚无时间表。

　　宋晨曦表示：“价格[JiaGe]的临时[LinShi]管制可能是短暂的、临时[LinShi]的，但是通过价格[JiaGe]干预，降低一些消费和市场的预期，对长期的物价[WuJia]稳定是有好处的。”

　　他说：“此轮调控中，既要降低价格[JiaGe]，又要保证供应。要联系起来考虑，不能割裂地看。这看起来容易，其实不是件简单事。”

　　宋晨曦认为，在增加本地农产品的有效供给后，农产品对外依存度将下降，由此可降低成本。以西宁市为例，温室大棚等设施农业的发展步伐正在加快，旨在提高农副产品的自给率。2011年新建牛羊、生猪、奶牛生产基地10个，禽蛋生产基地5个，新建3500栋日光节能温室、3500栋蔬菜[ShuCai]大棚……

　　对于政府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合法性的问题，青海省[QingHaiSheng]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窦国林认为。

　　“从长远看，临时[LinShi]价格[JiaGe]管制有利于形成一种消费预期，有利于调控物价[WuJia]。”他说，青海省[QingHaiSheng]要长远规划、统筹安排新的高效、优质、安全的接续基地以保障青海省[QingHaiSheng]市场供应。另外，财政支持各地建立完善蔬菜[ShuCai]交易场所，为农民直接进城交易提供方便，减少中间环节损耗，支持青海商贸流通企业和生活必需品主要产区建立长久合作机制。加快发展轻工业和食品生产企业，加快建设副食品以及蔬菜[ShuCai]储备调剂中心，建设大型蔬菜[ShuCai]集散中心。

　　青海省[QingHaiSheng]社科院副院长孙发平认为，价格[JiaGe]临时[LinShi]管制可能会和市场经济规律有冲突，但行政干预的手段并不违背现代市场经济运行规则，应是政府宏观调控的题中之义。

　　孙发平建议：“长远要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发展方式。通过政府的引导，加快蔬菜[ShuCai]塑料大棚建设步伐，增加供给。”

　　“既不能降得太猛、太快，影响到经济的发展，又不能不降，降到一个老百姓和政府都能承受的区间，非常关键。同时，要尊重市场规律，市场的力量要大于政府的调控力量。”宋晨曦最后强调说。

　　本报兰州6月8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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