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泰集团[JiTuan]厂区大门,一把遮阳伞下简单支张桌子,进行复工前的员工[YuanGong]登记。

　　国庆之后，温州[WenZhou]传出了一连串的好消息：救市政策不断出台、银行注入信贷资金[ZiJin]、跑路老板[LaoBan]陆续回归。而从今年四月至今，温州[WenZhou]已有90多名企业老板[LaoBan]因欠下巨额债务而卷款外逃。

　　跑路与回归，现在的温州[WenZhou]商人到底是什么状态？民间[MinJian]借贷资金[ZiJin]链断裂之后，温州[WenZhou]究竟恐慌到何种程度？当地政府接连推出紧急救市措施后，究竟能否解决这里的债务风暴？带着这些疑问，记者[JiZhe]走进了这场跑路风波的风暴眼——温州[WenZhou]。

　　数字温州[WenZhou]

　　温州[WenZhou]GDP占全国总量近1%，但中小企业多达14万家。民间[MinJian]借贷风暴中跑路的老板[LaoBan]有90多个，比例是十万分之几。

　　温州[WenZhou]是浙江人口最多的城市，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统计显示，全市常住人口为912.21万人。其中市外流入人口284.22万人，占全市常住人口的31.16%。

　　温州[WenZhou]市是全国贷款质量最高的城市之一，不良贷款率仅0.37%。

　　温州[WenZhou]市组织25个联络协调小组派驻全市25家商业银行，固定坐班制。

　　10月13日，温州[WenZhou]市政府设立了5亿元专项资金[ZiJin]，作为企业应急转贷专项资金[ZiJin]。温州[WenZhou]市财政出台“税费新政17条”，重点是帮扶企业摆脱困境、解决兼并重组中遇到的相关税费问题。

　　信泰昨天复工

　　始于今年4月的温州[WenZhou]老板[LaoBan]“跑路潮”，似乎初现“转机”。“眼镜大王”胡福林[FuLin]跑路美国又回来，近期一直是温州[WenZhou]当地瞩目的焦点。作为温州[WenZhou]民间[MinJian]借贷危机中的标志性人物，信泰集团[JiTuan]老板[LaoBan]胡福林[FuLin]在温州[WenZhou]颇为有名，连记者[JiZhe]偶遇的出租车司机都能说上一段关于胡福林[FuLin]的段子。

　　据媒体报道，在银根紧缩和高利贷双重挤压下，跑路美国的胡福林[FuLin]，在当地政府的“感召”下于10月10日回到温州[WenZhou]，着手公司的重组工作。信泰集团[JiTuan]的主业眼镜业务先行复工，而拖垮公司的太阳能光伏产业将被重组。停工前，信泰集团[JiTuan]有员工[YuanGong]3000多人。作为温州[WenZhou]眼镜行业的龙头企业，其“海豚”品牌在欧美具有一定知名度，是国内眼镜行业唯一的中国驰名商标获得者，去年产值达2.7亿元。

　　10月14日，记者[JiZhe]打车前往位于温州[WenZhou]市瓯海区中央路89号信泰集团[JiTuan]厂区。一听说记者[JiZhe]去信泰集团[JiTuan]采访，出租车司机老刘就表示，自己好几个安徽阜阳老乡“以前都在信泰打工呢”。其中有一个很熟的同乡，在信泰的工作是电脑画图。在温州[WenZhou]，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讲几个关于高利贷的故事。每一个出租车司机，也都能讲几个道听途说的跑路新闻。

　　“那天晚上我交班回来，我那老乡回来了，他舅就在我楼上住。他说老板[LaoBan]跑了，打算先回阜阳，过完年再回温州[WenZhou]。现在铺盖卷还放在我们家呢。”老刘引述同乡的话说“听说老板[LaoBan]欠了一二十亿”。

　　老刘自称，跑活时曾拉过胡福林[FuLin]的司机兼保镖。“贴身保镖是东北人，前些年胡福林[FuLin]从日本找回来的，他对我说自己一个人打倒七八个人不成问题。”这位司机还自言自语说，“胡福林[FuLin]跑路到美国，不知有没有带上他。”

　　在信泰集团[JiTuan]厂区外的大门口，墙上白纸黑字写着“信泰集团[JiTuan]员工[YuanGong]返厂登记及招聘处”。员工[YuanGong]招聘登记点仅有一顶遮阳伞，两张桌子，几把椅子，陆陆续续有年轻工人前来填表。

　　“原来是哪个部的？”值班的经理向前来“报到”的老员工[YuanGong]询问。

　　“板一。”一名女孩答道。在申请表上，她填写的是初中学历。

　　“塑二。”另一名年轻工人在申请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原就职部门。

　　“今天(14日)只招老员工[YuanGong]，明天才招新工人，先开几个部门，16日开工。”经理向另一位前来询问的工人答复。

　　不过，据员工[YuanGong]介绍，除胡福林[FuLin]之外，还有部门的老总跑了还没回来，暂时无法全部复工。

　　信泰集团[JiTuan]一位江西籍员工[YuanGong]告诉记者[JiZhe]，老板[LaoBan]跑路时，“有人还搬走了楼内的电脑”。与这位员工[YuanGong]说法相呼应，园区内停着警车，多名身着警服的人员对进出厂区的人员严加查问。

　　记者[JiZhe]发现，传言老板[LaoBan]跑路后，不少员工[YuanGong]已在附近开发区的眼镜厂找到工作，但听说胡福林[FuLin]回来，又打算回厂。“为什么想回来？”记者[JiZhe]问。“饭菜比较好……”一位员工[YuanGong]羞涩地答道。

　　据了解，胡福林[FuLin]跑路期间，开发区已代为发放了员工[YuanGong]两个月的工资，因此多数员工[YuanGong]并不担心拿不到工资。

　　洞头老板[LaoBan]返乡

　　在温州[WenZhou]，最富戏剧性的跑路故事，当属温州[WenZhou]奥米的董事长孙福财。

　　温州[WenZhou]奥米流体设备科技有限公司位于温州[WenZhou]洞头的杨文工业园，公司占地有60多亩，在当地也颇有名气。一位了解原委的温州[WenZhou]人向记者[JiZhe]绘声绘色地讲述免费旅游的故事：

　　“这家公司以前中秋节只给每个职工发一箱方便面。今年中秋居然说送员工[YuanGong]集体去雁荡山旅游。当时公司老板[LaoBan]发通知要求员工[YuanGong]全都去旅游，费用由公司全包。不仅如此，不去还要罚款200元。当然员工[YuanGong]一听，免费旅游这么好的事情，谁会不愿意？”

　　而且，根据要求，不仅普通员工[YuanGong]，就是企业里的保安，也被要求必须去旅游。老板[LaoBan]说会安排亲戚看大门。既然老板[LaoBan]如此“慷慨”，所有的保安也都跟着去了。

　　中秋前一天早上7时，公司300名员工[YuanGong]组成旅行团浩浩荡荡去了雁荡山。按照旅行社的行程安排，到12日中午才回到洞头，大家各自回家过节。

　　其实，员工[YuanGong]刚离开一小时，拉机器设备的车就来了。所以，13日上午员工[YuanGong]回厂上班时，才发现上千万的设备全都不翼而飞了。不仅如此，董事长孙福财和总经理都联系不上了。

　　直到10月10日，在政府方面的劝说下，孙福财才回到洞头县，成为重回温州[WenZhou]的第2名“跑路”老板[LaoBan]。

　　记者[JiZhe]了解到，孙福财“跑路”的主要原因是资金[ZiJin]链断裂。一头是续贷的数千万元银行资金[ZiJin]超过一个月放不下来；另一头，则是数千万元的民间[MinJian]借贷无法归还，最后利息越滚越高，逼债人越来越多，以致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后来连设备也被债权人搬走。

　　“我的资金[ZiJin]链彻底断裂，人也被债务逼傻了，最终被逼得出走”。孙福财如是说。

　　豪宅半价出手

　　“跑路潮”引发了温州[WenZhou]当地的金融风暴。而不少精明的温州[WenZhou]人，却看中了危中之机，等着“捡漏儿”。在温州[WenZhou]，记者[JiZhe]采访的每家房产中介，几乎都能接到“甩房”的委托。

　　江滨西路，正对着鹿城广场的高档豪宅。

　　“急甩，4.8万元。”房产中介业务员小林指着其中一栋绿色玻璃幕墙的大厦，“那个就是4幢，3楼，400多平方米，房子南北通透。如果看房我马上通知房主。”

　　小林说，鹿城广场的价格最高时8万元一平方米。但近期房价很不稳定，5万、6万、8万都有。“看的人不少，今天上午还有人来看。对方可算是跳楼价啊！”

　　不过记者[JiZhe]清楚，这并不是鹿城广场的最低甩卖价。

　　温州[WenZhou]本地一名老板[LaoBan]告诉记者[JiZhe]，该楼盘的出手二手价已经跌到了4.2万元。“对方急于出手，但问题是没有产权证。价格确实是便宜，但不知道这套房是不是已经担保给其他人了，所以还在犹豫中。”

　　有温州[WenZhou]“金融街”之称的车站大道，急甩的房产也比比皆是。

　　听说记者[JiZhe]想要急甩的房子，车站大道开源路附近一家中介表示：“鹿城区金石园小区有一套，看房主还是很着急卖的，商量商量，2万一平方米，估计可以拿下。”

　　“要不带您去看看？”中介表情热切地问。

　　看记者[JiZhe]犹豫，中介继续说：“附近南浦教育新村，93平方米的一套。也差不多这个价。” 

　　车站大道附近另一家中介也向记者[JiZhe]表示，“有套南洋新村的房子3楼，每平方米2.1万，共121平方米、新装修，房主急甩……”

　　记者[JiZhe]了解到，周边住宅近期均价一般至少在每平方米2.5万至2.6万以上。

　　据当地中介介绍，目前急甩的房产一种有产权证，但房龄至少5年以上。另一种是产权证还未到手，只能先签合同再说，而卖家往往是急要现钱。

　　不过，也有个别中介人员出于好意，劝记者[JiZhe]少沾手。

　　“急甩的房子现在我们都不好接手，麻烦多。”在新城大道的一家房产中介里，只有一名老年男子戴着眼镜在看报，听记者[JiZhe]在淘房，老人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种房子是有，但就算是买了以后短期还住不进去。”划龙桥路一家房产中介的女店员也对记者[JiZhe]直言。

　　“为什么？怕有人追债？”记者[JiZhe]问。

　　女店员点头笑了：“天天来堵门，谁受得了。”

　　豪车低价甩卖

　　“过几天带朋友来收东西。”从上海回到温州[WenZhou]打探行情的阿健对记者[JiZhe]说。

　　看记者[JiZhe]没听懂，阿健解释说，就是来看看有什么便宜东西。他告诉记者[JiZhe]，几个朋友已经考虑筹上几亿资金[ZiJin]，豪宅、豪车、绝当品，都是首选之物。“特别想搞一辆带牌照的路虎。”阿健说。

　　老板[LaoBan]跑路，导致名车云集。玛莎拉蒂(微博)、劳斯莱斯、兰博基尼……各种限量版的顶级豪车开始加入甩卖行列。

　　“手头有20多辆路虎，市场价180万，现在卖50万，你有没有朋友要？”温州[WenZhou]瑞安的一家合金制品企业老板[LaoBan]陈先生的朋友打来电话。

　　陈先生说，最近这种信息颇多。现在温州[WenZhou]的二手车市场一下子成了豪车的聚集地，平时很少能得以一见的上千万元的劳斯莱斯，在市场内也能出现个两三辆。

　　“这几个月到这里卖车的，多数都是资金[ZiJin]出现问题的老板[LaoBan]。”陈先生介绍，除路虎外，这里还有不少“无主”豪车，当然现在豪车的买主都希望当天付款过户。而在购置时间上，不少豪车在2010年，少数为2011年。

　　“前两日听说市面上有一辆九成新的奔驰S600，买进价格在260万左右，卖价只有40万。这辆豪车就属于无主车。”他告诉记者[JiZhe]，这种车不能办理过户手续，更不好上牌、上保险。“如果有关系，可以找人帮忙过户、上牌，但愿意蹚这浑水的人很少。”

　　陈先生解释说，与急甩的房产一样，不少老板[LaoBan]跑路留下来的豪车，往往被抵押在一些民间[MinJian]放贷的放款人或担保公司手里。虽然可能手续齐全，但车主不在，无法过户，而且不少车子本身都有贷款和按揭，搞不好会吃大亏。

　　律所业务激增

　　深夜11时，颜贻潘仍然在位于新城大道发展大厦的21层办公室里忙碌着。

　　颜贻潘是浙江攀远律师事务所主任，他坦率地告诉记者[JiZhe]，和去年相比，律所接的民间[MinJian]借贷的案子至少增加了50%，甚至更多。“今天一天就接待了十几批。”

　　这次债务危机带来的一个间接后果，就是律所的业务量激增。

　　颜贻潘透露：“从去年11个月开始，出借人借出2个多亿的，到我这里咨询的就不少于10人。至于几千万的，很多很多。”

　　“他们拿着条子，坐在这里，悄悄地问我：‘颜律师，你快帮我看看，我这些条子有没有问题？’”颜贻潘说，民间[MinJian]借贷的信任基础已经彻底动摇了。

　　“我刚去鹿城区法院，听说立案庭要专门开一个处理民间[MinJian]借贷案件的窗口。”当天上午，在浙江华公律师事务所，一位律师向记者[JiZhe]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

　　她的说法也与颜贻潘相同，这几个月民间[MinJian]借贷纠纷的案子大增。“债权人都是想把债务尽快要回来，能要回多少要多少。”

　　鹿城区法院立案大厅人流不断。“不多”，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JiZhe]否认了专开窗口的说法。但他承认，民间[MinJian]借贷的案件逐年上升，数量越来越多。“现在相关信息一天一报，浮动在正常范围之内。” 文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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