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NongCun]学生渴望优质教育。记者海波摄

　　这是一份我们不愿意看到但却已经成了现实的非常高考成绩单：名牌大学[DaXue]里，农村[NongCun]孩子[HaiZi]的比例逐年降低。这不是城市化进程加快带来的成就，而是优质教育资源越来越集中的结果。

　　人们总喜欢把农村[NongCun]孩子[HaiZi]考大学[DaXue]称之为鲤鱼跳“农门”，而现在许多人担心，“农门”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难以逾越。

　　名牌大学[DaXue]，农村[NongCun]孩子[HaiZi]越来越少

　　江西财大是省内招考分数最高的大学[DaXue]，今年其省内第一批本科的录取分数，文理科分别比省一本线高出12分和14分。但在近5000名今年招收的新生中，农村[NongCun]学生比例比去年又下降了。江西财大招生处处长曹文利忧虑地说：“近几年来，这一下降趋势一直在持续。”

　　好大学[DaXue]里，农村[NongCun]孩子[HaiZi]越来越少，不仅仅发生在江西财大。这一现象也引起了中央电视台的关注。

　　根据央视报道：中国农大今年第一次出现了农村[NongCun]生源低于30%的现象；清华大学[DaXue]，新生来自于1200所中学[ZhongXue]，其中县级及以下的中学[ZhongXue]约三百所，在3300名本科新生中，农村[NongCun]生源仅占1/7；北京大学[DaXue]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1995年，农村[NongCun]学生的比例在30%左右，而最近一些年在10%到15%之间。更有数据显示，上世纪90年代开始，在中国重点大学[DaXue]当中，农村[NongCun]的生源一直在呈一个下降的趋势。

　　农村[NongCun]就读名牌大学[DaXue]越来越少，是不是城市化进程的效应：参加高考的城市孩子[HaiZi]已远远超过了农村[NongCun]孩子[HaiZi]造成的？答案是否定的：在今年的全国高考中，农村[NongCun]孩子[HaiZi]占到62%。

　　超级中学[ZhongXue]，让高考竞争大提前

　　什么是超级中学[ZhongXue]？

　　江西财大招生处处长曹文利给记者提供了一组数据：今年高招中，江西财大在省内招收的近3000名新生中，90%来自于省内39所中学[ZhongXue]。这些中学[ZhongXue]给江西财大一本生源的供应数都在25个以上，而临川某中，一个学校的供应数就超过了200个。

　　这就是超级中学[ZhongXue]。某高校招生处有关人士更是称之为航空母舰：“为了能得到好的生源，大学[DaXue]都要和这些中学[ZhongXue]校长搞好关系，加强来往与沟通。”

　　这些超级中学[ZhongXue]如大树一般，挤占了县市区的优质教育资源。硬件建设能够得到重点扶持。软件上，一是到处“掐尖”：到别的学校挖尖子生，一般能力的在自己及周边县市区挖，强大的已能在全省深挖广收了；二是抢师资力量，用好待遇挖人，也用“事业”挖人。一般中学[ZhongXue]的好师资力量，为了待遇，也为了事业争相归附。“好学生都被挖走了，再怎么努力都出不了好成绩，事业心会受挫，家长也不会信任，剩下的路只有投奔那些所谓的好中学[ZhongXue]了。”一位中学[ZhongXue]老师这样说。

　　乐丰中学[ZhongXue]是乡村级别的高中[GaoZhong]，去年从民办改为公办。校长熊国平说，2001年，学校还考过县文科状元，现在的情况能考个600分的，已是“天大的喜事”。

　　乐丰中学[ZhongXue]在余干县、万年县、鄱阳县三个县城的交界处，在夹缝中求生存。只要成绩有冒尖的，马上被其他学校物色走了。因此每次参加鄱阳县组织的月考，学校都把成绩稍好的学生会留在学校，不让其参加考试，防止“猎头”。

　　乐丰中学[ZhongXue]是一所设有高中[GaoZhong]部、初中部的中学[ZhongXue]，好的苗子，都吃住在班主任家，一对一辅导。有的学生还是“忘恩负义”，熊国平说，他曾劝留一位成绩冒尖的学生，结果被学生家长“情义重要，还是孩子[HaiZi]前程重要”一句话顶回去。

　　熊国平说，自己初中部稍微“过硬”的学生，都很难留住。他并不否认使用过“非常手段”，那就是扣押未录取重点高中[GaoZhong]，离录取线只差几分的学生相关证件，迫使其留在本校高中[GaoZhong]部就读，学生家长总是找到关系，或者告到教育局领导，结果还是无济于事。

　　“现在乡村高中[GaoZhong]很难生存，只能剑走偏锋！”熊国平说，学校每年录取的为数不多的二本考生，要么是艺术考生，要么是体育考生。因为在乡村级别的高中[GaoZhong]的考生基础比较薄弱，也只能在特长生中“拣点芝麻”。

　　鄱阳县是人口大县，曾经有饶埠镇、谢家滩镇、饶丰镇、珠湖农场等乡村级别的高中[GaoZhong]，而今这些高中[GaoZhong]“关门歇业”。饶丰镇中心学校校长孙先娇，学校2004年关闭，仍保留着办高中[GaoZhong]的资格，至今没有取消，总希望有一天“起死回生”。因为高中[GaoZhong]老师被私立学校聘请，没有师资，从而学生也一天天减少，这个1957年就创办的高中[GaoZhong]最终“寿终正寝”。

　　“尖子生进了省重点，有钱的学生花钱也进了省重点，成绩还算过的去，进了私立中学[ZhongXue]，享受学费优惠。”孙先娇说，种种原因造成了无生源、无师资。

　　软硬件都强，占有了优质教育资源的超级中学[ZhongXue]是应试教育的强者。要想进好大学[DaXue]，先进好中学[ZhongXue]，已然成为广大家长与社会的共识。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中招工作比高招还要火爆的原因。

　　某高校负责人坦言，在目前这种招生体制下，我们不具自主权，不能看是城市生涯还是农村[NongCun]生涯，只能看分数。而看分数的结果，就使得超级中学[ZhongXue]的培养模式得到认可，高考之战，事实上主战场早已移师三年前的中考。

　　“拼爹年代”，农村[NongCun]孩子[HaiZi]有三输

　　主战场的前移，打了农村[NongCun]孩子[HaiZi]个措手不及。

　　“初中时代，十几岁的娃，情商高点的，还能专心读书，情商发育得慢的，还处在玩的懵懂状态。他们之间的成绩差距原因，与其说是智商，还不如说是懂事的早晚。这也就是为什么女生成绩会普遍好于男生成绩的原因。”某高校招生办人士说，“而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下，就迎来了命运的分水岭，要么进超级中学[ZhongXue]，然后进好大学[DaXue]；要么进普通中学[ZhongXue]，然后进普通大学[DaXue]。”

　　“没有超级中学[ZhongXue]之前，这道分水岭在高考。孩子[HaiZi]们已到了十八九岁，自治能力增强了，知道了为什么读书，怎样读书，靠自己的天赋与努力的成分多。而提前到初中，在懵懂年代，则家庭的引导作用更加突出。套用句时髦的话：初中是‘拼爹的年代’，不但比拼家庭的经济条件，更比拼家庭的培养环境、培养眼光或者说是决心。”

　　但残酷的是，这种拼爹法，农村[NongCun]孩子[HaiZi]都不具优势。

　　一输输在经济基础。余小敏，鄱阳县三庙前乡一中初三(3)班毕业生，平时学生成绩属于上游，但在今年中考中只考了559分。而鄱阳县的超级中学[ZhongXue]鄱阳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560分，一分之差，为此要多缴纳2400元的调剂费。家境贫困的余小敏，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鄱阳县一所民办高中[GaoZhong]，他深知这所高中[GaoZhong]的升学率不高，升学的质量更不好。但他别无选择，他在鄱阳一中要交调剂费，在这所民办高中[GaoZhong]却还是高分生，是优质生源，学校在学费上还有优惠。

　　“说心里话，我也特别想进省重点高中[GaoZhong]鄱阳一中。那里的老师更好、条件更好，付出相同的努力，在民办学校和鄱阳一中取得的成绩肯定是不一样的。”余小敏说此话时，心情显得特别沉重。他特别羡慕学校那些分数比他低的，交得起调剂费能进鄱阳一中的同学。

　　记者了解到，鄱阳一中调剂费按照每5分一个档次，最低档2400元，每档增加1000元，如果考分是498分(限制的最低分)，想就读鄱阳一中，要支付调剂费1.2万元。

　　而收取调剂费或赞助费，是所有超级中学[ZhongXue]的通行做法。它把许多农村[NongCun]贫困生挡在门外。

　　二输输在培养环境。半个月前，丰城市尚庄街办发生了一起治安事件，虽然最终双方没打起来，但却让旁观的尚庄人唏嘘不已：参与双方都是十七八岁的小毛孩，他们的花季岁月本该在校园里度过，现在却在街头喊打喊杀。尚庄人很怀念已经远去了的尚庄高中[GaoZhong]：那是一所曾经辉煌的乡村高中[GaoZhong]，更重要的是，她是尚庄年轻人的精神家园。但，自去年送走最后一届毕业生后，尚庄高中[GaoZhong]停办了。

　　一位曾在尚庄高中[GaoZhong]任教的老师说，好苗子都去了丰城中学[ZhongXue]等中学[ZhongXue]，留下的学生都不太想学，学风很坏。他认为，学风坏，坏在缺乏好的家庭培养环境。许多孩子[HaiZi]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外出打工或做生意，缺乏应有的管束，容易沉迷于网吧、游戏室，有些更是受社会不良风气的影响。

　　留守孩子[HaiZi]已经成为农村[NongCun]的一大社会现象。而在青春萌动的岁月里，孩子[HaiZi]们最需要的是父母亲的引导。

　　三输输在培养眼光、决心上。丰城市梅林镇梅林村是个尚文的村落，虽然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但历来有节衣缩食、举债供孩子[HaiZi]读书的传统，但近年来，这一风气在悄然改变。一位村民说，上世纪80年代，村里考上大学[DaXue]的能到省外的国有企业去，上世纪90年代，能到省里的政府部门，2003年之前，就只能到县里、乡里，而这些年，考上大学[DaXue]毕业后还不一样去打工。同是打工，读完初中就去，省了上大学[DaXue]的读书费还多赚了几年钱。

　　随着农村[NongCun]经济的发展，能被超级中学[ZhongXue]调剂费挡在校门外的农村[NongCun]孩子[HaiZi]毕竟还是小部分，但出得起钱而不愿出钱的农村[NongCun]家庭却呈上升趋势。在就业难的背景下，读书无用论在农村[NongCun]有所抬头。一些孩子[HaiZi]家长已经失去了靠读书改变孩子[HaiZi]命运的决心。

　　均衡教育，让公平的阳光普照

　　名牌大学[DaXue]的农村[NongCun]孩子[HaiZi]越来越少，引发了人们对“寒门难出贵子”的思考。

　　江西财大招生处处长曹文利说，这背后的根本原因是优质教育资源越来越集中，有所谓的名高中[GaoZhong]，名初中，名小学，甚至名幼儿园。而这其中，城乡差距的鸿沟不是在缩小，而是在不断扩大。在这场资源的博弈中，寒门家庭基本上没有一点话语权。依靠这一条龙的优质教育资源，中等资质的有条件孩子[HaiZi]完全能取得上等资质寒门学子在一般条件教育下的考试成就。论分录取，有条件家庭孩子[HaiZi]是赢家。

　　要拆除这种资源分配不均造成的篱笆，唯有坚定实施教育均衡化战略，从软硬件条件全面均衡各个阶段的学校，特别是消除城乡差距。高招工作也可适当倾斜，向支持民族地区一样，向农村[NongCun]特困户、低保户进行政策倾斜。

　　有教育专家尖锐指出，目前的超级中学[ZhongXue]已经衍生成了应试教育的畸形怪胎，一些高中[GaoZhong]教育产业化的苗头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及时关注与引导。别让产业之下，加剧教育资源占有的贫富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