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蹒跚20年

　　理想的全科[QuanKe](家庭)医生，是真的能够陪着家人走到底、能够给全家人做守门人的。连保险业都得认可。但是中国全科[QuanKe]医生还远没有走到那一步

　　本刊记者/杨正莲

　　“为促进学科发展和学系建设，经2011年5月9日医学[YiXue]部第11次部务办公会讨论，决定成立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系。”5月11日上午，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副主任王宪在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系成立大会上如此宣告。这个致力于创造世界一流医学[YiXue]教育事业的高等医学[YiXue]院校，已经开始以系的规格组建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科。

　　自从首都医科大学1989年成立全科[QuanKe]医学[YiXue]培训中心到现在，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概念引进中国大陆已经有20多年了，然而进展并不如意。在5月11日上午举行的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系成立大会上，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于鲁明就认为“全科[QuanKe]医生现在非常模糊”，在他看来还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包括：全科[QuanKe]医生应该培养到什么程度，哪些是全科[QuanKe]医生应该承担的，全科[QuanKe]医生该在哪个岗位参加工作，等等。现年50岁的于鲁明已在卫生系统工作了20多年，他对全科[QuanKe]医生定位的困惑，正是全科[QuanKe]医学[YiXue]曲折发展的真实写照。

　　不过，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理念已经广为接受，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系的成立就打破了“北医不做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成见。“我们现在认识到(全科[QuanKe]医学[YiXue])确实不是一个高低贵贱的区别，而是一个分工，是专科分工里面另外一个重要的专科。”在5月11日上午的北京大学医学[YiXue]部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系成立仪式上，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医学[YiXue]部常务副主任柯杨表示，“我们不是只定位于所谓的精英教育。”

　　此种转变并非易事，与会者皆称“意义重大”。而全科[QuanKe]医生的教育和培训工作，也已启动20多年，眼下各地纷纷提出要探索家庭医生式服务模式和双向转诊。这期间，全科[QuanKe]医学[YiXue]走过了怎样的20年？

　　通科医生，家庭医生，全科[QuanKe]医生

　　“全科[QuanKe]医生的名字是从香港来的，我们跟着香港走。”62岁的首都医科大学教授顾湲是最早将全科[QuanKe]医学[YiXue]引进大陆的学者，她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认为：“所谓全科[QuanKe]医生就是能够代表医生的原始状态，生活在老百姓中间，他是老百姓的一分子，并在别人有病痛的时候，能够帮助别人。”

　　这种能够从事多种医疗服务的医生，被英国著名的医学[YiXue]杂志《柳叶刀》(Lancet)称之为general practitioner，即通科医生，简称为GP。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又相继成立了通科医生的全国性组织。美国与加拿大，则希望通科医生能以一个新的面貌出现于公众的视野之中，遂将通科医生更名为“家庭医生”(family physician)。1969年，美国成立了全美家庭医学[YiXue]学会(ABFP)，并成为美国医学[YiXue]会的第20个专业委员会，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科正式建立。

　　地理位置优越而且医生收入特别高的香港，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优秀医生来此开业，因而竞争非常激烈。顾湲说，这些来开业的通科医生大都是在大学毕业后训练了7年的医生，水平很高，当时香港人想，既然英国不改GP的名称，香港也不能改，那就把中文名称翻译得更好听一些，改成“全科[QuanKe]医生”了，“这意思是只要病人需要我们都做，我们不做医院做的事情，那些高精尖的我们不做。”顾湲说。

　　1986年起，香港全科[QuanKe]医学[YiXue]院的李仲贤和时任世界家庭医生组织(WONCA)主席的拉惹古玛(Rajakumar)等人，先后访问北京并介绍全科[QuanKe]医学[YiXue]，顾湲一路陪同。“他们觉得世界卫生组织推进的基层医疗发源地是中国，是受了中国合作医疗和赤脚医生启发，但是中国后来反而落后了，这样国外的同行觉得很遗憾，所以他们希望把这个专业学科引进到中国，而且认为对20世纪后半叶21世纪的人口谱系更合适。”回忆起当初引进全科[QuanKe]概念时，顾湲承认当时医学[YiXue]界的大部分人和行政领导人并不认可，“觉得太超前了，国外的家庭医生是很贵的，只有富人才请得起家庭医生，他们认为30年之后再说吧，我们的GDP还那么落后。”

　　不过，来京推广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人们最终在首都医科大学遇到了知音，1989年首都医科大学全科[QuanKe]医学[YiXue]培训中心成立，并于当年11月在WONCA支持下举办了北京第一届全科[QuanKe]医学[YiXue]国际会议。

　　1993年11月，中华医学[YiXue]会全科[QuanKe]医学[YiXue]分会成立，标志着我国全科[QuanKe]医学[YiXue]学科的诞生。

　　家庭医生是方向

　　1997年香港回归后，香港全科[QuanKe]医学[YiXue]院更名为香港家庭医学[YiXue]院。“当时我们被问到改不改名，我们说不改名。”顾湲解释说：“一个原因是政府刚刚接受全科[QuanKe]的概念马上改名不太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也还没有做到家庭医生的高度，家庭医生真的是能够陪着家人走到底，能够给全家人做守门人的，保险业都得认可，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然而,顾湲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认为，“全科[QuanKe]”这个概念很容易引起误解，全科[QuanKe]医生不是万金油，而是要能够解决很多问题，要在临床之外还得根据需要做预防、康复、社会、心理，“这个概念比‘全科[QuanKe]’要宽得多，所以我想这个名字早晚都得改。”

　　在顾湲以及当年一起投身于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人们看来，家庭医生的档次非常高，要求非常严格。比如，他们要学习刻苦并且终生不断地接受教育，每隔五六年就得重新考试，要跟上医学[YiXue]发展做合格的守门人，要能真正跟专科医生平起平坐，对各个专科都要懂，能够回答居民的各种问题，还得在需要的时候知道往哪里的专科转诊，还要能够监督别人的服务。

　　曾经在文革时期做过赤脚医生的顾湲相信，老百姓永远都需要这种贴近的服务。引进全科[QuanKe]医学[YiXue]概念后，她和同事们利用一切机会普及全科[QuanKe]理念，还做了许多试点。“我们每周有4天在下面，结果两三年之内我们培养的那些试点都火得不得了。”顾湲说：“那些试点的医生收入很快提高，他们特别高兴、特别愿意学习，我也很欣慰，给老百姓做了好事也给医护人员做了好事。”全科[QuanKe]医疗和全科[QuanKe]医学[YiXue]教育的试点，到1996年时已经在20多个省市地区相继开启，部分省市还分别成立了全科[QuanKe]医学[YiXue]分会。

　　来自学界和基层的努力，终于在1997年获得中央层面的支持，这一年，中央政府提出“加快发展全科[QuanKe]医学[YiXue]，培养全科[QuanKe]医生”，一系列政策和文件相继出台。2009年3月17日通过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提出，要通过发展社区卫生服务和全科[QuanKe]医学[YiXue]，解决老龄化社会带来的严峻的中国老年人口的保健和医护照顾问题。

　　为此，国家发展改革委、卫生部、中央编办、教育部、财政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联合印发了《以全科[QuanKe]医生为重点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建设规划》，明确要在“到2020年，通过多种途径培养30万名全科[QuanKe]医生，逐步形成一支数量适宜、质量较高、结构合理、适应基本医疗卫生制度需要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

　　“30万其实还是远远不够。”在引进全科[QuanKe]医学[YiXue]20多年后，顾湲对全科[QuanKe]医学[YiXue]的发展并不满意，她认为现在的政策并没有充分调动全科[QuanKe]医生的主观能动性，真正对病人进行从生到死的家庭医生式的管理，也难以吸引更多的从业者，“也许五六年之后，随着医疗保险的推进，就能够真正下来一批高素质的主治医一级的医生，他们很容易把自己转变成家庭医生。” ★

　　美国的家庭医学[YiXue](全科[QuanKe]医学[YiXue])

　　1969年2月8日，美国医学[YiXue]专业委员会和美国医学[YiXue]会医学[YiXue]教育委员会批准家庭医学[YiXue]为一个主要的资格证书委员会, 以此为标志，家庭医学[YiXue]在美国正式被确认为一个专业。

　　在此前10年，美国的不少医学[YiXue]院及社区中心设立了家庭和社区医学[YiXue]系。在美国家庭医生协会成立10年后,他们共颁发了2.8万张毕业证书。到上世纪80年代, 全美国136所医学[YiXue]院中83%以上设有家庭医学[YiXue]系,全美有317所医院作为家庭医师进修基地。医学[YiXue]生毕业后有21%选择并接受了家庭医疗住院医师训练。现在，家庭医学[YiXue]已成为美国第二大的医学[YiXue]分支。

　　美国家庭医学[YiXue]委员会是一个民间组织, 像其他所有的医学[YiXue]专业委员会一样, 其目的是组织专业考试以考评从业者在家庭医学[YiXue]这个领域的专业能力, 并根据考试成绩颁发专业资格证书。作为标准, 一个家庭医师应该经过3 年标准化的家庭医学[YiXue]实习后，掌握标准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由ABFP认证的医师被称为“有资格证书的医师”。

　　按照美国家庭医学[YiXue]委员会(ABFP)的解释，家庭医学[YiXue]是对个人和家庭提供持续性和综合性卫生保健的医学[YiXue]专业。它整合了生物医学[YiXue]、临床医学[YiXue]和心理行为科学等多个专业, 其范围涵盖了所有年龄、性别、各个器官系统, 以及各种疾病。

　　同一件事物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有不同的名称。全科[QuanKe]医生、全科[QuanKe]医疗和全科[QuanKe]医学[YiXue]这些名称在一些欧洲国家被认可, 这是因为这些名称可以清楚地与当地的专科医生、专科医疗区分。而在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之所以称全科[QuanKe]医生为家庭医生、全科[QuanKe]医学[YiXue]为家庭医学[YiXue], 则是强调其不仅对患者本人，而且还要对患者家庭负责。1991年，世界家庭医学[YiXue]会组织称，全科[QuanKe]医生一词与家庭医生完全同义, 只是顾及欧洲国家的习惯而使用“全科[QuanKe]”的概念, 同时也由于在这些欧洲发达国家解决环境卫生、传染病防治等社会共同性的问题已获成效, 医疗卫生保健已经明显转为以身心健康和个人、家庭及社区保健为中心的卫生服务。(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