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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宣传的八路军抗日英雄:能让日军送机枪--中国年鉴网(2)

  

  隔了几天,前沿哨所报告说:“有两个鬼子,带着几个民夫,打着白旗,进山了。”樊金堂命令道:“既然是打着白旗,就不要打。看他们[TaMen]来干什么[ShiMe]……”进山来才知道,两个日本[RiBen]兵,轮流扛着一挺日本[RiBen]造的歪把子机枪,后边四个民夫,抬着两箱子弹。樊金堂收到这些东西,高兴极了,嘴:里不停地说着:“够朋友,够朋友。”请两个日本[RiBen]兵吃完饭,樊金堂写了一封意思是“收到了”的回信,交给两个日本[RiBen]兵。那两个日本[RiBen]兵用半生不熟的中国[ZhongGuo]话,说了半天才把意思说清:“联队[LianDui]长的命令,把东西送交樊大队长,就不用回去了,算我们逃亡了,真要回去,是要被枪毙的……”这把樊金堂给难住了。后来才想起来,把他们[TaMen]送军区。电话上聂司令员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樊金堂既不请示,也不报告……”樊金堂嘿嘿一笑。后来对人说:“一个[YiGe]日本[RiBen]人,想见我,这有什么[ShiMe]可报告的。”这种事在他来说,好像稀松平常。

  聂司令员非常喜欢他,很关心他,想培养他,就把他送到延安去学习。樊金堂参加革命,就是[JiuShi]为了打日本[RiBen]。延安没有[MeiYou]日本[RiBen]可打,只好安心学习。正赶上边区开展大生产运动,他劳动积极,表现好。后来见他老实可靠,枪又打得准,就口叫他去跑运销。他腰里插两把驳壳枪,一个[YiGe]人押着十几个骡驮子,北走包头,西闯兰州。路上土匪甚多,别人经常出事,他从来没有[MeiYou]出过事。我问他:“你怎么不出事?”他说:“我没碰上过,真要碰上,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他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平淡里说,在他嘴里没有[MeiYou]惊险事情。不过,他想这很可能是他的威名远扬的缘故。当时没有[MeiYou]见过他的人,也知道有个樊金堂,厉害。

  学习完,任命他为后勤部长,师的架子,日本[RiBen]投降后开赴东北,便成了一个[YiGe]军,他依然是后勤部长。有人告诉我,行军路上,他看见一个[YiGe]放羊的老汉正蹲在路边抽烟,他装好一袋烟走过去:“老大爷,对个火。”把烟抽着,他也蹲下了。“老大爷,光景怎么样?”老汉就哭起穷来。他一回头喊道:“通信员,从骡驮子上拿一捆票子来。”他把那捆票子放到放羊老汉的脚前,说:“改善改善吧。”也是这次行军,从他家乡过,正好赶上一个[YiGe]庙会。听说樊金堂回来了,人们不看戏,都跑去看樊金堂。樊金堂的豪侠气概又上来了。庙会上有一排溜饭棚,他对卖饭的说:“凡来看樊金堂的,都管饭,最后我给结帐。”那次事情闹大了……反正也不怕,他是后勤部长,有钱。碰上一个[YiGe]小时候的同学,又是老战友,当时是县里的干部,腆着脸对他说:“金堂,我看你这手枪特别好,我挺喜欢,送给我吧。”樊金堂说话不打磕:“拿去吧。”听说那次荣归故里,光手枪送人好几支。

  这种事情,严格地说,拿公家的财务,随便送人,不能算对。不过从前的人,同后来的人不一样,可以说大不一样。从前的人,不俗。不像后来的人们,针头线脑,鸡毛蒜皮,上纲上线,没完没了……像樊金堂这事,在从前,就是[JiuShi]首长知道了,骂一声:“他妈的樊金堂,胡闹!”也就过去了。那时候人们甚至传颂着樊金堂的这种严重违纪行为,哈哈一笑完事。那时候人们都有点豪侠气概,都是英雄。樊金堂是这启迪地英雄中的大英雄,是鸡群中的鹤。后来人们变了,变得琐碎无聊。有一次在闲谈中,樊金堂以平静的口气说:“都是小人。”我听了这话就想,君子都到哪去了?所谓农业文化的优势,就是[JiuShi]道德。把道德丢掉了,这就像一个[YiGe]人掉了魂儿一样了,连他是谁,他也不知道了。

  事情总是朝着日益严重的方向发展。解放后第一个[YiGe]运动是三反运动(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反对官僚主义),樊金堂身为后勤部长,自然是在劫难逃。各种严刑吊打都来了……他贪污的数字,最终加在一起大大超过了他们[TaMen]部队的装备和给养的总和。定襄的一位老革命叫周铭,我问他:“樊金堂社会究竟贪污没有[MeiYou]?”他说:“他贪污个屁,他连两条裤子都不趁。”就是[JiuShi]周铭同志给我讲了上述的,庙会上给大家开饭,和送人手枪的事。周铭最后对我说:“他是个侠士。你听说过这种侠义之士吗?他就是[JiuShi]有万贯家财,他也敢都送了人……”此后的历次运动,都跑不了樊金堂。樊金堂就是[JiuShi]假装老实,最终还是态度恶劣……一次一次,变本加厉。樊金堂命大,开除、下放、坐监、劳改……总算没有[MeiYou]被整死。他的身体好,依然故我,威风不倒。这事情我仔细考虑过,他没有[MeiYou]被整死,同老首长们的关怀、爱护是分不开的。他毕竟是个有名的战斗英雄……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像樊金堂这么一个[YiGe]生活俭朴的人,他贪污那么多东西干什么[ShiMe]……不过,群众也恨他,主要是恨他态度恶劣,据说是非常恶劣。

  三中全会以后,组织上主动给他落实政策,职务改为太原市城建局副局长。定襄县的老干部特别多,级别都很高。例如范儒生、梁寒冰、周铭、郭高兰等等。有一回他们[TaMen]一起儿回到了故乡,住在定襄县招待所里,院子里忽然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一问才知道,是来看樊金堂的。在故乡人民的心目中,他是一个[YiGe]传奇式的英雄。其他的老干部,虽然级别很高,不在话下。他晚年,喜欢吊尔郎当,爱喝酒,爱下棋。有人告诉我说,他看见樊金堂蹲在马路边,跟人下棋呢。我的棋,应该说比较臭。他的水平跟我不相上下,所以他喜欢找我下棋。有一次他老伴路明对我们说:“老攀下乡去了。这回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给他带了十五条烟,够他三个月抽的。”谁知刚一个[YiGe]月,他就回来了。我一见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笑一笑说:“没烟抽了。”我说:“路明说给你带了十五条烟,这么快就抽完了,怎么抽法?”他说:“我当队长,一开会,拿出烟来大家抽……”豪气不减当年,真是禀性难移。

  最近几年,见面不多。他老了,我也老了,懒得动弹。忽然听说,老樊病故了,我难过极了。我老伴急忙买来挽幛。深夜,我写了:“伟大的民族英雄樊金堂同志永垂不朽!”说实在的吧,我当时是泪流满面。第二天,我和老伴赶过去,一同在老攀遗像前三鞠躬。我的心情非常沉重。说什么[ShiMe]“时代造就了英雄”,当然不能说这话不对,不过,大家都是从那一个[YiGe]时代走过来的,怎么只出了一个[YiGe]樊金堂?老实说吧,英雄人物的高贵品质从来都被人珍视。把一切光荣伟大都归功于抽象的时代,这对吗?谁知道,也许是对的吧。樊金堂逝世于定襄县。听说给他送葬的有好几千人,许多老汉,七八十岁的人,都哭了。他们[TaMen]哭什么[ShiMe]?我猜想,他们[TaMen]是哭历史,历史结束了,昔日的光荣早已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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