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一家，是被列宁老爷子赶走的。”徐维刚的二侄子徐福海很小的时候就听说，奶奶葛金丽娜出生在一个[YiGe]贵族家庭，全家都是军人。战争中，葛金丽娜的丈夫战死了。“大清洗”开始后，有着贵族身份的葛金丽娜把1岁多的徐维刚兜在裙子里，小心翼翼地从冰封的江面上走过，流落到毗临的中国[ZhongGuo]。

　　彼时，正赶上大批山东人闯关东至东三省。很快，葛金丽娜找了个姓徐的山东人，在江边的一个[YiGe]小屯子里安了家。“那个山东人，就是我们[WoMen]的爷爷。”徐福胜说。尽管已经是俄罗斯[ELuoSi]移民的第三代，徐福胜还是长了张酷似俄罗斯[ELuoSi]人的脸---蓝灰色的眼睛、络腮胡子，硕大的鼻孔里甚至能塞进一个[YiGe]一元钱的硬币。

　　更多的苏联[SuLian]人在上世纪30年代初来到中国[ZhongGuo]。

　　早在沙俄统治时期，逊克县兵团村王金财的父亲就在对岸做生意。几年后，他跟一个[YiGe]苏联[SuLian]女人结了婚，住在离中俄边境90公里的地方。“大概到1930年的时候，苏联[SuLian]那边的空气呼吸着不那么自由了，各方面限制也比较多。”王金财说，那是斯大林时期，也是1934年苏联[SuLian]肃反运动前期。

　　公开的资料称，这一次的肃反运动中，滥捕无辜的行动大都在深夜进行，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生怕夜间有人敲自己家门。许多住在高楼上的人为免遭被捕后的严刑拷打和侮辱，在秘密警察敲门时，便纵身跳下，以死相抗。

　　为了保命，王金财的父亲赶着马爬犁，拉着妻子和大儿子跑回中国[ZhongGuo]。

　　山东平度人苗平章在苏联[SuLian]做买卖时，娶了当地一个[YiGe]叫沃丽嘎的姑娘，几年后，生了四个儿子。苗平章的儿子苗中林说，他的家当时就住在江边的屯子，“中国[ZhongGuo]人都喜欢在江边住，情况不妙就赶紧往回跑。苏联[SuLian]成立后，开始搞土地革命，搞入社，所有财产都得归公。大家一看吃亏啊，就拖家带口跑回来了。”到中国[ZhongGuo]后，苗中林一家落户在了逊克县边疆村。

　　“当时情况基本都是闯关东过来的山东男人娶了苏联[SuLian]女人。”苗中林自己造了个词，“捡洋落”。

　　根据俄罗斯[ELuoSi]著名汉学家、历史学博士梅利霍夫给出的数字，在中国[ZhongGuo]，俄侨人数最多时达40万人。20世纪20年代有10万人返回苏联[SuLian]，另有10万人离开中国[ZhongGuo]去往美国。而今，徐维刚所在的逊克县宏疆村，全村165户，混血[HunXue]的占75户，264个人。

　　回不去的家

　　苗中林记忆中的边疆村曾经是一个[YiGe]被笑声和歌声包围着的地方。

　　“以前屯子里有21个苏联[SuLian]老太太，中国[ZhongGuo]话都说不利索。每个礼拜，老太太们就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苗中林说，到后来，屯子里的中国[ZhongGuo]人嫌烦，就搬到了绊子场一带，这才有了现在的逊克县城。

　　再多的欢声笑语也无法消除那些有关家和血统的记忆。宏疆村的村民回忆说，当年，村里的苏联[SuLian]老人想家了，就蹲在地里哭。夏天，江面上有苏联[SuLian]的船驶过时，一些女孩子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瞅着，气得直跺脚，埋怨母亲把她们带到了中国[ZhongGuo]。

　　1933年3月，日军侵华关东军占领了逊克。此时对移居中国[ZhongGuo]的俄侨而言，窄窄的黑龙江水俨然成了无法逾越的屏障。

　　日本警察队就驻在边疆村，除一名日本队长外，其余都是汉奸。“有人想往苏联[SuLian]跑，被抓住，给揍死了。”苗中林说，“最坏的就是那些‘二鬼子’（汉奸）。”

　　宏疆村村民袁广荣的姑姑16岁时逃回了苏联[SuLian]，那一年，日军正占领着东北。“当时家里逼婚，非让我姑姑嫁给一个[YiGe]姓董的混血[HunXue]老头。成亲前一天，我姑姑跑去苏联[SuLian]了。一起去的还有我爷爷的‘团圆媳妇’（童养媳），那女的成天被我爷爷揍，就也跟着跑了。”

　　上世纪90年代，袁广荣的姑姑到中国[ZhongGuo]寻亲。袁广荣这才得知，姑姑刚到苏联[SuLian]，就被当地警方抓住，以为是对岸驻守的日军派去的特务[TeWu]。蹲了两年大狱后，被送到莫斯科。前来寻亲的姑姑也听说，她走之后，父亲发现自家闺女跑了，赶紧报告了警察局。结果，老人被日本警察当成苏联[SuLian]特务[TeWu]，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