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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重庆市部分基层党员干部冒死开仓放粮--中国年鉴网(4)
这一夜,纪俊仪守候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边。在寒风中彻夜未眠。耿耿长夜,饥饿和焦灼一起在啃噬着他的肉体、他的心,让他接近虚脱。但他不敢睡、不能睡、睡不着——若是市里同意动用国库粮,早一分钟放粮,就将挽救多少濒于死亡的村民!他盼着电话铃响起,但他不知道,电话响后会是什么结果,但他已横下一条心,如果还得不到粮食[LiangShi]就直接去找任白戈书记[ShuJi],再不行就去找四川省的领导,再不然,就……
与此同时,已有一个人,破釜沉舟地放手干了起来。这人是纪俊仪治下的长寿县[ChangShouXian]双龙区委书记[ShuJi]张开[ZhangKai]华。
双龙区是长寿县[ChangShouXian]的产粮重点区,正常年份,双龙上交的征粮就多达3000万斤,约占全县近两成左右。但在饥荒中和长寿的其它区一样,也不例外地发生了饥荒,而且还由于是平坝,后果更严重。就在1960年那个除夕的下午,区委书记[ShuJi]张开[ZhangKai]华一直守候在他的办公室。他知道,县委书记[ShuJi]纪俊仪正在重庆市委辛易之[YiZhi]书记[ShuJi]那里要救灾[JiuZai]粮。此时张开[ZhangKai]华的全部希望都在办公桌上那台电话机上,他盼望铃声响起,也许,响铃过后就是发粮的好消息。但下班了,电话铃未响;夜幕降临,电话铃仍未响……张开[ZhangKai]华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纪书记[ShuJi]没要到救灾[JiuZai]粮,否则电话早就响了。张开[ZhangKai]华深深地吸口气。这一瞬间,他作出了也许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他无法预测,在作出了这个决定并实施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但他十分清醒他将“严重违纪”,而且一旦追究下来,轻则是党纪处分,如果重处,就是坐牢!“但纪律是为什么制定的?”张开[ZhangKai]华想,“不就是为了保证宗旨的顺利实施么?”为了让老百姓能吃上饭,一定要把把那些因饥饿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们拉回来,张开[ZhangKai]华决定铤而走险。他没有向县委请示,他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请示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况且,干这种事儿,牵涉的人越少越好,一人作事一人当!除夕之夜,张开[ZhangKai]华下令开了国家粮库,取出了300万斤粮食[LiangShi]赈救饥饿的民众。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深谙县情民情的纪俊仪。当事后张开[ZhangKai]华有些激动地对他说:“纪书记[ShuJi],说老实话,我开国库了。我接受组织的处理,坐牢、杀头我都没意见!”纪俊仪差点哭了。他拍了下张开[ZhangKai]华的肩:“你做了件好事,谢谢你;没你的事了,开国库的责任我来负。”这时是张开[ZhangKai]华差点哭了。事后果然有人追究张开[ZhangKai]华私自开仓这件事。前面提到的那位重庆市委部门负责人前后三次专门来长寿县[ChangShouXian]调查,意欲“严肃处理”张开[ZhangKai]华,还责问纪俊仪是否知道这件事,知道了为什么不汇报?纪俊仪以“长寿县[ChangShouXian]委”的名义对张开[ZhangKai]华开仓承担了责任,纪俊仪还在向辛易之[YiZhi]汇报时特别强调:“张开[ZhangKai]华没经请示就开仓是不对,但他的开仓减少了人员死亡,也是件好事,不应该处分这样的干部。”张开[ZhangKai]华最终被保护下来,并受到重视。大难考验干部。从这件事上,长寿县[ChangShouXian]委发现了一位德才兼备的人才,这是后话。后来,张开[ZhangKai]华先后担任了长寿县[ChangShouXian]委组织部长、长寿县[ChangShouXian]人大副主任,直到脑癌手术失败去世。
1960年1月29日(农历正月初二)上午,重庆市委辛易之[YiZhi]书记[ShuJi]亲自打电话来了:“市委研究后决定,同意动用国库的粮食[LiangShi]赈救灾[JiuZai]民,每人一天半斤的标准。”县委立即通知各公社:“严格按市委制定的标准开仓,务必让全县人民一个不漏地在今晚之前吃上粮食[LiangShi]。”纪俊仪附加了一道死命令:各食堂只准熬稀饭,严禁做干饭。经历过残酷战争环境的他知道,这时候人们的肠胃都已不同程度萎缩,消化功能明显下降,一但猛吃,极会出问题,甚至因此“撑死”。
开仓放粮的效果非常明显,初二开仓,初三死亡人数就开始下降;初四更见减少……这一年,长寿县[ChangShouXian]共用了国库粮食[LiangShi]4700万斤,与纪俊仪事前向李井泉汇报时提出的“需4000万斤救灾[JiuZai]粮”基本相符。初二一放粮,纪俊仪就处在一种近乎于亢奋的好心情中,这下几十万人终于有救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把这好消息告诉挚友——相邻的涪陵[FuLing]县委书记[ShuJi]侯尧礼。在电话里,侯尧礼也十分高兴。涪陵[FuLing]县也是大范围饥荒,侯尧礼正为此坐立不安,有长寿的先例,侯尧礼胆就壮了。电话一挂断,他就拨通了涪陵[FuLing]地委书记[ShuJi]办公室……可是一套申请、审批程序走完,待到涪陵[FuLing]县开仓放粮,已是长寿开仓之后一个星期了。涪陵[FuLing]县为这一个星期付出了代价……
重庆市近郊的三县两区(长寿县[ChangShouXian]、綦江县、巴县、南桐区、北碚区)在那场灾荒中,是川东、川北饿死[ESi]人最少的。
1960年春节过后不久,纪俊仪的二儿子出生了。在这场饥荒中,纪俊仪四处奔走使长寿的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而自已却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孩子母亲怀孕时的水肿病损害了孩子的健康,都满3岁了,按理该上幼儿园了,纪家老二却还不会走路。
冒险开国库:放粮谁与评说?
为人民谋利益,与人民同甘共苦,是中国共产党性质所决定的,也正是党的事业能取得胜利的根本。像纪俊仪这样、像张开[ZhangKai]华这样,在人民危难的关头,置个人的前途命运于不顾,置个人身家性命于不顾,是大有人在的。涪陵[FuLing]地区的秀山县县委书记[ShuJi]杨文堂也是这样的人。
秀山是涪陵[FuLing]地区最边远的县,四川、贵州、湖南、湖北四个省在这里交界,是个典型的“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在那场饥荒中,这个随刘邓大军南下的山东牟平汉子,像纪俊仪一样不忍秀山县饿死[ESi]人,未经请示,就直接下令开了国家粮库,动用了3000万斤国库粮食[LiangShi]救灾[JiuZai]。虽然秀山县在那场饥荒中也饿死[ESi]了不少人,但由于杨文堂的“私自开仓”,使秀山县在那场饥荒中饿死[ESi]的人数大大地少于周边各县。然而,杨文堂可没张开[ZhangKai]华那样幸运,因为他是一县的最高“长官”,没人能为他承担责任。涪陵[FuLing]行署将此事汇报到了四川省,省监委的一位副书记[ShuJi]当即亲临秀山处理。这位副书记[ShuJi]根本不听杨文堂解释,也不详细调查当时的实际情况,就一口认定杨文堂犯有“严重错误”,责令杨文堂“老实交待,听候处理”。后四川省委书记[ShuJi]、省长廖志高又亲自到秀山处理这个“阶级立场有严重问题”的县委书记[ShuJi]。
但是,廖志高在认真听取了杨文堂的分辩,又到实地作了仔细的调查研究后,当即对杨文堂表态:“你做得对,当时如果是向上级请示也不会有结果,你的果断开仓使秀山县少死了人,你是为人民做了件好事。”杨文堂于是平安无事。几个月后,杨文堂被提升为涪陵[FuLing]地委副书记[ShuJi];后来又调任北京市劳动局局长。
那场灾荒过后,重庆市委书记[ShuJi]任白戈对那位重庆市委部门负责人扣长寿县[ChangShouXian]4000万斤救灾[JiuZai]粮一事承担了责任,并肯定:市里当时扣这4000万斤指标是错误的。l966年,纪俊仪调任重庆市委农林政治部副主任,尔后又任重庆市农委书记[Shu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