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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图:秋之白华——瞿秋白--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8)
《多余的话》
被押解回福建长汀,关押在国民党三十六师司令部的瞿秋白受到了高规格的“款待”。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专门收拾了一间房子给瞿秋白住,并由一个中尉副官主管他的生活,还派了一个上尉军医随侍左右,照拂医药。
被囚期间,瞿秋白可以随意在院子里走动,吃的是两荤两素一汤的长官饭菜,烟酒、牛奶、饼干随时供应。副官处给他买了两套白衣服,一双胶鞋,因为瞿秋白有脚气病,又买了一双布鞋给他,还给他借来了几本书籍杂志。
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瞿秋白说:“近来心境转觉闲适。过去作政治运动,心力交瘁,久患吐血症,常整个星期失眠。押上杭县政府时,与士兵同待遇,几至不能支持。来此间后,甚承优待,生活优越多矣。”
他花了六天时间,写就了那篇后来引起巨大争议的《多余的话》。这是一名曾在党内担任最高领导却又被逐出决策层的革命[GeMing]者,在狱中拿起解剖刀,真诚而深刻地袒露心声,“愿意接受历史最公开的裁判”:
话既然是多余的,又何必说呢?已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期,余剩的日子,不但不能按照年份来算,甚至不能按星期来算了。就是有话,也是可说可不说的了。
但是,不幸我卷入了“历史的纠葛”——直到现在,外间好些人还以为我是怎样怎样的。我不怕人家责备、归罪,我倒怕人家“钦佩”。但愿以后的青年不要学我的样子,不要以为我以前写的东西是代表什么主义的。所以我愿意趁这余剩的生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写一点最后的最坦白的话。
《多余的话》写就的时间点值得玩味。“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分裂,中国共产党处境艰难时,瞿秋白是处于转折期的党的第一位领导。”瞿秋白纪念馆馆长侯涤说,“而到了瞿秋白被捕的1935年,是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对抗中遭受到严重创伤的一年。”
瞿秋白在狱中疾书《多余的话》时,恰是革命[GeMing]低潮,前路迷茫的时候——红军[HongJun]主力正在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而留守红军[HongJun]从1935年2月起化整为零,三万兵马分成九路,在中国南方八省的15个地区开展艰难的山地游击战争。
在了解这一历史的真实后,就不难理解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为什么会有这样沉痛的表述:
当我不得不负担中国共产党的政治领导的时候,正是中国革命[GeMing]进到了最巨大的转变和震荡的时代,这就是武汉时代结束之后。分析新的形势,确定新的政策,在中国民族解放运动和阶级斗争最复杂最剧烈的路线汇合分化转变的时期,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当时,许多同志[TongZhi]和我,多多少少都犯了政治上的错误。
当《多余的话》全文誊清,瞿秋白在第一页上提笔写下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周朝士大夫路过旧都镐京,见旧貌不再,不胜感慨,忧心大发,写下了哀婉悲伤的诗句。时隔两千年后,瞿秋白特意引用了这句话作为序言。陈铁健认为,瞿秋白始终自省并清醒着。在《多余的话》里,处处可见瞿秋白因为事业与他的初衷有了偏差,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因而苛责自己的痛苦。因为剖析得太过淋漓和细致,字里行间难免显得苍凉:
我留下这几页给你们——我最后的最坦白的老实话。永别了!判断一切的,当然是你们,而不是我。我只要休息。
……一生的精力已经用尽,只剩下一个躯壳。
如果我还有可能支配我的躯壳,我愿意把它给医学校的解剖室。……总之,滑稽剧始终是完全落幕了。舞台上空空洞洞的。有什么留恋也是枉然的了。好在得到的是“伟大的”休息。至于躯壳,也许不能由我自己作主了。
告别了,这世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