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党的下级官员不敢做主：违反毛主席的指示恢复高考[GaoKao]，已经是不得了的事，还敢把《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停下来去印考卷，岂不是大逆不道吗？他们只好把问题上呈，一级一级地报告到中南海里，结果就促使党中央做出一个[YiGe]决定：将印刷《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纸张调出，全力以赴印出高考[GaoKao]试卷。

本文摘自：《呼喊—当今中国五种声音》，作者：凌志军 马立诚，出版：人民日报出版社 

　　按照计划，这一年冬天大学[DaXue]校里招收20万名学生。但是报名者却多至570万人。平均28.5个人当中才能录取[LuQu]一个[YiGe]。半年以后，也即1978年夏天，又有590万人报考大学[DaXue]。到了1979年，报名的人超过了640万。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想想看，十二年的考生全在这里啊！

　　但是，政府在仓促之间完全没有[MeiYou]料到这些。商店里面的笔和纸全卖光了，说到课本和教材，没有[MeiYou]一家商店里面可以找到。人们只是到处去收集那些经过十年浩劫侥幸留下来的书本，至于20世纪90年代铺天盖地地流行于市的那种考试[KaoShi]辅导材料，那个时候人们连想都没有[MeiYou]想过。临近考试[KaoShi]的时候，官员们往往会发现考场[KaoChang]不够，监考的老师还没有[MeiYou]找齐。那么多年没有[MeiYou]考试[KaoShi]了，谁能保证不出乱子呢？所以，许多地方还要调集军队和警察，把考场[KaoChang]戒备起来。这些场面，叫今天那些参加高考[GaoKao]的年轻人看来，真是难以想象。但是还有更加难以想象的事呢：可以用来印制考卷的纸没有[MeiYou]了。那时候中国的纸张产量本来不多，大部分还都拿去印了“红宝书”，或者拿去书写大字报和大标语。《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六个月前刚刚出版，此为当时中国第一件大事。全国所有的印刷厂都在开足马力印刷“红宝书”，已经印了2800万册，还不够呢。但是现在年轻人全都一个[YiGe]劲地询问什么时候才能考试[KaoShi]。有人掂着“红宝书”说，还不如就把印这个的纸拿去印考卷呢。这主意不错，可是党的下级官员不敢做主：违反毛主席的指示恢复高考[GaoKao]，已经是不得了的事，还敢把《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停下来去印考卷，岂不是大逆不道吗？他们只好把问题上呈，一级一级地报告到中南海里，结果就促使党中央做出一个[YiGe]决定：将印刷《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纸张调出，全力以赴印出高考[GaoKao]试卷。消息甫出，所有的人都为之惊叹：时代真的不同了！

　　时代确实不同了！那个冬天的一个[YiGe]早晨，吉林省榆树县闵家公社人山人海。可不是赶集，也不是开批判大会，而是高考[GaoKao]。人民日报社的工作人员李忱，那时候在这个公社的单家大队插队。那一天，天还没有[MeiYou]亮，他就从大炕上爬起来，敲开水桶里的冰层，舀了一瓢冰水喝了，便匆匆走了15里地赶到这里。他比大多数人来得晚。当然，拥挤在这里的人们并不都是考生，很多人只是来看热闹。另一个[YiGe]知青，在黑龙江的生产建设兵团参加了这一天的高考[GaoKao]。“一张准考证上，终于填上了我的大名，”他在20年后回忆说：“多么难得的准考证呀！”在安徽，汪永年来到考场[KaoChang]上。这是12年来他第二次参加高考[GaoKao]。1965年，他从皖西一个[YiGe]古老的县城高中毕业，在那年高考[GaoKao]中名列前茅，他期待着名牌大学[DaXue]的录取[LuQu]通知书，结果只得到了一个[YiGe]“该生政审不合格，不宜录取[LuQu]”的通知。爷爷是地主，爸爸有“历史问题”，就凭这两条，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与大学[DaXue]无缘了，没有[MeiYou]想到12年以后，他居然再一次走进考场[KaoChang]。尽管他说恢复高考[GaoKao]对他“无异于一声春雷”，但是他还是有些犹疑。“这一回真的是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吗？”他嘀咕着，把“清华大学[DaXue]”四个字填写在第三志愿里面。他太想上清华大学[DaXue]了，但他知道这根本没有[MeiYou]可能，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不相信12年前那个政治问题在今天不会有丝毫影响，所以写下“清华大学[DaXue]”，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YiGe]苦涩的安慰”。那个年代的事情叫今天的人们看来真是奇特。瞿金汉坐在南通县金余公社的考场[KaoChang]上时，心里还在默默感谢他的“开明书记”。他感谢的这个人是公社党委书记，名叫浩胜福。一个[YiGe]月前，瞿金汉像要做什么亏心事似的报告书记，他想参加冬天的高考[GaoKao]，浩书记说：“年轻人只要符合条件，一律准考。”莫非考试[KaoShi]和书记有什么关系？莫非学习还要什么人批准不成？是的，那个时候，所有参加考试[KaoShi]的人都要过这一关。不少人就是因为党书记不批准，才没有[MeiYou]能够走进考场[KaoChang]的。这就难怪浩书记的这一句话，就叫瞿

　　金汉激动得泪眼朦胧，直到20年后还念念不忘。国治华是在黑龙江走进考场[KaoChang]的。他在生产建设兵团里当农工，搞宣传，开拖拉机，当教员。经历的事情既多又新鲜，可是他说，唯有那几天的考试[KaoShi]“令人神往又令人难忘”，“岁月始终抹不掉我的留恋和思念”。姚昆仑带着一支烧得半焦的钢笔走进考场[KaoChang]。那时他随着父母从城里到湘黔边境一个[YiGe]少数民族山村安家。童年编织的大学[DaXue]梦早已破灭，而现在，他说：“一种强烈的渴望开始涌动。”20天以前，在开始复习功课准备考试[KaoShi]的时候，他的身上只有两块钱。他用这点钱给自己买了20个鸡蛋，算好了一天吃一个[YiGe]。他白天做工，晚上靠着煤油灯读书。有一个[YiGe]晚上实在太累，不觉睡着了，忽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使他醒来，原来是钢笔掉进下面的火盆。笔筒已经烧焦。但是他所有的积蓄都买了鸡蛋，再没有[MeiYou]钱来买笔了

　　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这几天考场[KaoChang]上的情形真是空前绝后。不过，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还在后面，考试[KaoShi]的成绩十几天就出来了，有20万人在年底之前得到了录取[LuQu]通知书。又经过第二年夏天和第三年的夏天，全国的大学[DaXue]就录取[LuQu]了总计88万名学生。这是从1800万考生当中筛选出来的，筛选的唯一标准是分数。考生的录取[LuQu]比率不到5%。有些地方，比如黑龙江省，考生太多了，所以录取[LuQu]的比例还不到1%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