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ZhouMo]》：这倒像一个大型的军事科研基地。除了学习和训练，学员有哪些活动？

　　滕叙衮：首先，谈恋爱是不允许的，陈赓校长[XiaoChang]制定过“两不准”，不准恋爱，不准结婚。我那届就有一个女生，很漂亮，因为恋爱被直接除名，她还是某军区副司令员的女儿。然后，每个星期会有一次班务会，要求“批评和自我批评”，我当时[DangShi]是班长，被批得灰头土脸。

　　周末[ZhouMo]》：哈哈，你这个班长当得也太不尽职了。

　　滕叙衮：错，是太尽职了。学校[XueXiao]管理严，对各项事物都有严格的要求，比如吃饭就有时间规定，我们[WoMen]班有几个上海人，吃不惯面食，吃得慢，班干部就得挨教官批评。我不得不板下脸，说他们几句，结果班务会就被批评为“军阀作风”，太严厉，要改变工作方式……

　　周末[ZhouMo]》：比窦娥还冤，两边受气。

　　滕叙衮：不敢不严厉，部队有部队的规定。我们[WoMen]上大课经常要换教室，如果隔得比较远就要整队跑步过去，班长负责带队。有一次，空军工[JunGong]程系的一名班长看错了教室号码，带错教室，导致迟到5分钟，结果——这被定为严重教学事故，全院通报批评，班长受撤职处分。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周末[ZhouMo]》：和你同一批进去的，都有哪些高干[GaoGan]子女[ZiNv]？总人数有多少？

　　滕叙衮：这在当时[DangShi]都是属于“保密”内容。不过，据我粗略估计，应该占学生总数的6%-8%，从哈军工[JunGong]毕业的学生约有1.6万人，高干[GaoGan]子女[ZiNv]有1000多人，大多是在空军、原子弹、导弹研究等系。

　　周末[ZhouMo]》：对他们是什么印象？

　　滕叙衮：大部分高干[GaoGan]子女[ZiNv]很普通，和我们[WoMen]一样，学习认真，严格要求自己。只有少数几个作风不好，不好好学习，逃课、不上操。事实上，早在1961年，陈赓校长[XiaoChang]就做了一次调查，对象就是高干[GaoGan]子弟学员，称大部分表现较好，不过存在程度不同的骄傲情绪。只有极个别生活散漫，吃吃喝喝，有时关起门来喝酒，抽高级香烟，成绩很差。

　　周末[ZhouMo]》：难怪哈军工[JunGong]也被称为“红色子弟学校[XueXiao]”。

　　滕叙衮：不是。哈军工[JunGong]创办之初是为了朝鲜战争的需要，那些高级干部将子女[ZiNv]送进来，是准备让他们上战场流血牺牲的。那些子女[ZiNv]也很争气，是“硬碰硬”考上的。但1958年改保送后，“走后门”不可避免，一些素质差的干部子女[ZiNv]就进来了。甚至到了1961年，哈军工[JunGong]出现了一次有关高干[GaoGan]子女[ZiNv]的“招生风波”，惊动了周恩来。

　　周末[ZhouMo]》：这么严重？

　　滕叙衮：1961年招生，走后门的干部子弟如大潮一般涌来，刘居英焦头烂额，将这种情况上报给总参谋长罗瑞卿，罗瑞卿又呈报给周恩来。两人对此事均做了批示，随即军委办公厅向全军下发文件，要求杜绝这种行为，这场风波震动全国。为此，刘居英得罪了不少首长。

　　周末[ZhouMo]》：起码不能坏学校[XueXiao]的牌子，你看1962年不是又开始“硬碰硬”了吗。

　　滕叙衮：的确这样。不过，1962年，哈军工[JunGong]又出了一件“大事”。

　　周末[ZhouMo]》：又和高干[GaoGan]子女[ZiNv]有关？

　　滕叙衮：是一起案子，叫“陈东平案”。陈东平是某大军区上将司令员的儿子，花花恶少，据说高中时就在军区高干[GaoGan]招待所单独住一间房子，专门玩弄女性。他1960年进入哈军工[JunGong]后，虽然收敛了一些，但成绩很差。他和毛泽东侄子毛远新同班，两人还是上下铺。1962年陈东平以生病为由休学半年，在家收听敌台，并和海外特务勾搭上，想外逃，结果被发现，立即开除学籍、团籍、军籍，实行劳动教养。这件事影响极坏，连毛泽东都大为震惊，责怪起毛远新没有多加注意。

　　周末[ZhouMo]》：学校[XueXiao]肯定也是风声鹤唳。

　　滕叙衮：哈军工[JunGong]为此写了一份“高干[GaoGan]子女[ZiNv]情况调查”，被毛泽东退回重写。这份报告将高干[GaoGan]子女[ZiNv]分为3类——进步、一般、落后。每一类列举9名典型人物，将“事迹”写上，并将家长曝光。9名“落后”学生的家长，有3位上将、一位中将、一位少将、两位省委书记、一位省长。那位省长比较突出，他的一儿一女都榜上有名。

　　周末[ZhouMo]》：事情搞大了。

　　滕叙衮：哈军工[JunGong]高干[GaoGan]子女[ZiNv]的问题被全方位大曝光，不啻于一场“八级地震”。为此，一些被点名的高级干部大动肝火，一位大军种上将司令员指着刘居英的鼻子大骂。后来哈军工[JunGong]于1966年退出军队序列，改名为哈尔滨工程学院，直至最后被拆分，也与此事件有一定关系。

　　周末[ZhouMo]》：唉……

　　滕叙衮：当然，只是极少数，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后来“文革”开始，学校[XueXiao]基本就乱套了，哈军工[JunGong]因为有这种特殊关系，成了当时[DangShi]的风向标，学校[XueXiao]分了几个派别，校长[XiaoChang]老师纷纷被批斗。不过在1967年，学校[XueXiao]27位干部子女[ZiNv]，写了一张反对江青的大字报，又引起一场风波，6人被捕，后经周恩来过问才解决。再此后，就是1970年了……

　　周末[ZhouMo]》：中苏交恶，准备南迁，该拉上帷幕了。

　　滕叙衮：被拆分成几部分，分别向长沙、西安、重庆搬迁。哈军工[JunGong]原址，以当时[DangShi]的海军工[JunGong]程系全建制为基础，组建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1994年更名为哈尔滨工程大学，地方变小了。

　　周末[ZhouMo]》：现在大学都在扩建，地方怎么会变小？

　　滕叙衮：“文革”时，哈军工[JunGong]基本全部瘫痪，很多房子就被军区和一些单位占了。里面很多设备也遭到破坏，当时[DangShi]印象深刻的是，一间上了几道大锁的研究所被撬开，一个放射性元素试剂被几名战士当成宝贝拿走，结果，一下导致3名战士身亡。

　　周末[ZhouMo]》：现在再谈到哈军工[JunGong]，是什么样的感情？

　　滕叙衮：谢谢它，给了我铭记一生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