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当时《雪白血红》被批判，你受得了吗？

　　答：突然有种文革做派，太难受了，因为不是那么回事。也怕呀，但是又不能[BuNen]不写，好这个[ZheGe]啊，别的也不会，就注点意呗，主旋律一点呗，学聪明一点。《雪白血红》最后出来是50万字，其实写的时候基本是原生态的，心里怎么想的就流出来了，因为当时的政治生态是解放的，后来转向，就撞上了。

　　问：那本书之后，停了多久？

　　答：停了几年吧，后来是92年，建设部（现在的住建部）叫我写一个[YiGe]中国房地产全景式的报告，我根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都是中国话可就是[JiuShi]不懂啊，可是寻思着让我写东西[DongXi]了，这不是解放了嘛，解放了好啊。就高高兴兴写。

　　问：不写东西[DongXi]那几年，做些什么？

　　答：写检查啊，半夜三更给叫起来写，那都九十年代了，写得整个人蔫儿吧唧的。可是我也觉得挺幸运的，要是文革，那不完了么？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你想有多少人，多少年不能[BuNen]写东西[DongXi]，一个[YiGe]作家，笔被人拿走了，不等于把生命拿走，把灵魂弄走了吗？怎么向这个[ZheGe]世界倾诉啊，作家是用笔说话的，不是用嘴说话的，老天爷就安排做这个[ZheGe]了。

　　问：十多年[DuoNian]后，《枪杆子》好像删了十万字？

　　答：删了。当时弄不出来，出版人急了，问我的生辰八字，跑到衡阳去算命，算那本书出不出得来，可给折腾完了，急的啊。删了十万字，不容易，首先他把我的书弄出来我得感谢他，需要勇气啊。

　　问：《雪冷血热》删改多吗？

　　答：这个[ZheGe]很少，这么多年[DuoNian]，就这本书删改最少。

　　问：估计这么多年[DuoNian]你也摸清分寸了？

　　答：这么多年[DuoNian]有经验教训。中国作家得学聪明咯，现代辞典那么厚，那么多的同义词近义词，你得找……辽宁千山有个夹扁石，从那里，胖子也能挤出去，瘦人想过去也得挤够呛，你写东西[DongXi]，你得把这个[ZheGe]词儿找到，得挤出去。但是这么多年[DuoNian]也可能把握不准，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你不知道自己的东西[DongXi]会到谁手里给你审给你看，他可能就认为这个[ZheGe]不对，他可能就觉得非常好，你说不上你错哪里了，一个[YiGe]足球就全给踢门框上了，一点辙也没有，所以也是碰运气。

　　文学就是[JiuShi]颠覆和否定

　　问：如何处理来自沉痛历史[LiShi]的情绪影响？

　　答：不可能不受影响，尤其是采访[CaiFang]对象情绪的影响，也流泪啊，流泪的时候多啦，写的时候忍着，眼睛酸。采访[CaiFang]的时候就尽情流泪，我是很情绪化的人，采访[CaiFang]的时候经常受不了，你受不了也没办法，老人眼泪也往下来啊，有时候他们眼泪还没掉下来我先掉下来了。

　　问：什么样的回忆能让一个[YiGe]老人流泪？

　　答：最好的人牺牲了，救过命的人牺牲了，就倒在他的怀里，或者有一碗粥一个[YiGe]窝头就能救活的，就没有，就那么瞅着他死掉。他就说，你看我茶几上有水果，有点心什么的，有一个[YiGe]给他就行了，但你有啥办法，想一回流一回眼泪。

　　问：尽可能地还原历史[LiShi]吗？

　　答：谁都不能[BuNen]还原历史[LiShi]，也不能[BuNen]走进历史[LiShi]，只能尽量地、竭尽全力地接近它，就算那些过来的抗联老兵，也不能[BuNen]，只能尽量接近它。直到现在，总有人想掩盖一些东西[DongXi]，时间越久，历史[LiShi]上蒙蔽的灰尘越多。我是军人，我也是个父亲，咱们为孩子活着，总希望后代活得好一点。所以有些东西[DongXi]就必须弄明白，不能[BuNen]给孩子们留下那么多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