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HuiMin]地委第一书记[ShuJi]王成旺不久前才从外地调来，他向我们介绍了淄博地区情况。他说：山东是全国出了名的重灾省份之一（被中央点了名的），山东的形势不大好的地区重点是在鲁西北三个地区（惠民[HuiMin]、德州、聊城），其中又以惠民[HuiMin]地区尤为严重[YanZhong]。惠民[HuiMin]地区地处鲁北平原，北濒渤海，是个老区，抗战时期是渤海军区所在地。这里交通极为不便，全区不通铁路，甚至一条像样的公路也没有[MeiYou]，经济贫困落后。这里几乎没有[MeiYou]任何工业，是一个纯农业区。近两三年来，山东的自然灾害频繁，惠民[HuiMin]地区更加严重[YanZhong]，由于引黄河灌溉引进的黄河水排不出去，造成全地区土地盐碱化，农业生产受到严重[YanZhong]影响；再加上在舒同的错误思想指导下，大刮“五风”，反右倾搞浮夸，卖过头粮，全地区灾上加灾。去年以来不断发生粮荒，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谈到惠民[HuiMin]地区灾情严重[YanZhong]到了何等地步时，王成旺书记[ShuJi]引用了不久江西省慰问团来区慰问时一位负责人概括的话：“惠民[HuiMin]地区已经山穷水尽！”的确，这句话一点儿也不过分。惠民[HuiMin]给他们[TaMen]的印象是满目荒凉，人民生活极端困难，没有[MeiYou]粮食，草根、树皮成为百姓的主要食物。代表团在访问一位老太太时，问她有多少钱，老人家摸了又摸，掏了又掏，掏了半天从腰中掏出仅有的[YouDe]3分钱。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闲谈时，只有两个话题：一是谈论死人的情况，不是说这家死了人，就是说那家死了人；二是谈论自己几时死，还能活多长时间，能不能过了年等。有人说，活着挨饿受罪，没有[MeiYou]盼头，不如早点儿死了好。王成旺说：问题[WenTi]更为严重[YanZhong]的是灾情，不但没有[MeiYou]得到控制，而且还在进一步发展。入冬以来，浮肿病、干瘦和非正常死亡在大量增加……

　　在小组讨论中，我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以下几个片段。

　　惠民[HuiMin]县北镇（惠民[HuiMin]地委所在地）公社书记[ShuJi]说：全公社近4万人，今年以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死了1000多人，只生3个孩子（不到万分之一）。入冬以来，病号、死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YanZhong]，看来明年春天将会更加严重[YanZhong]。

　　麻店公社书记[ShuJi]说：全公社大部分社员群众都得了水肿、干瘦病；4594名中青年妇女（16—45岁），有2188名闭经，占总数的47.6％，子宫脱垂的84人。他说：由于没有[MeiYou]吃的，营养不良，3岁的孩子（1957、1958年生的）不仅不会走、不会坐，连头都抬不起来。很多社员群众头不梳，脸不洗，普遍感到生活没奔头，没有[MeiYou]活下去的信心。

　　单寺公社高家生产队的社员说：“粮没了，柴光了，人病了，屋倒了，哪里黑了，哪里住，走投无路，没了办法，就等着死。”有的[YouDe]外出投亲靠友，有的[YouDe]乞讨他乡，有的[YouDe]卖儿卖女，有的[YouDe]两口子闹分家，有的[YouDe]妇女丢掉家里男人和儿女去改嫁。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到处是一片悲惨的景象……

　　几年来，年年如此，一年不如一年，没饭吃，没柴烧，地荒了，耕畜大量死亡，人们无心生产。谈到社会治安时，群众说：这几年来社会风气极端反常，好人受打击，老实人吃亏；有些地方是坏人当权，横行霸道，老百姓受气，既不敢怒，更不敢言。有的[YouDe]说：“三只手吃饱饭，两只手饿着干”，“共产风吹散了心，浮夸风要了命”，“受苦受难被活活饿死的都是咱老百姓，上什么天堂呀，都下地狱了……”他们[TaMen]在会上发言时，有的[YouDe]边说边流泪，有的[YouDe]泣不成声，会场里引起连锁反应，以至于听会的人个个泪流满面，有的[YouDe]痛哭失声。他们[TaMen]是在揭发控诉“五风”带来的灾难！“五风”刮得好惨哪！共产风把农民刮得一贫如洗，浮夸风要了那么多农民的命，瞎指挥风剥夺农民的一切权利，强迫命令风使农民成了农奴，干部[GanBu]特殊化风催生了一批新的统治阶层。“五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洗劫，是历史的大倒退！

　　有人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是从中央国家机关来的，便悄悄问我们：这些情况党中央、毛主席知道不知道？他们[TaMen]（指地方领导）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呢？

　　省委第一书记[ShuJi]曾希圣结合传达贯彻中央《紧急指示信》，发表了重要讲话。他主要是在总结经验教训、提高认识的基础上，从理论上进行分析探索，重点讲了要弄清的五个问题[WenTi]：一是要弄清一大二公与一平二调的区别；二是要弄清共产主义与平均主义的区别；三是要弄清大集体下的“小自由”与资本主义自发势力的区别；四是要弄清政治挂帅与物质保证的区别；五是要弄清不断革命论和革命发展阶段论的关系。曾希圣这个洋洋数万言的长篇报告，理论色彩很浓，不仅可以听，而且还可以记，会上打印出来之后还可以摘抄。在讨论中大家普遍认为，曾老的讲话很重要、很好。从理论上对农村的问题[WenTi]，进行了深入探讨和分析，应当说是颇有建树的。理论固然重要，但理论不能当饭吃。与会者、各级领导最关心的是眼下日益严重[YanZhong]的灾情，救灾的中心是如何解决老百姓吃的问题[WenTi]。为此，曾希圣决定从安徽调点儿粮食和地瓜干、地瓜蔓等代食品给山东。但是，后来事实证明安徽的灾情并不亚于山东，安徽已经自顾不暇，无力支援山东了。

　　12月25日，在济南市职工电影院，山东省长谭启龙在全省五级干部[GanBu]会议结束时，发表了重要讲话。主要讲了以下五个问题[WenTi]：

　　一、正确认识当前形势。第一，对当前全省形势要有正确的认识：既要认清大局，也要认清小局；既要认清困难，也要认清有利条件。各地都有大不好、不大好、大好的三种形势。第二，要弄清造成大不好形势的原因：山东的问题[WenTi]主要是由于舒同同志的错误领导所造成的。他虽然已经检讨了，但并不等于全完了，没事了，大家还可以继续揭发批判。但对各级领导来说，这毕竟是外因，各地有各地的具体情况，各级领导有各自的具体问题[WenTi]。舒同同志的检讨代替不了各地的具体情况和各级领导应负的责任。第三，扭转形势的关键，是靠党的政策。既要有坚强的决心和本领，又要相信中央政策的正确性。要很好传达贯彻党中央为扭转形势所制定的一系列政策，深入发动群众，政策一旦为群众所掌握，就会产生强大的精神和物质力量，形势就迅速扭转过来。

　　二、要切实抓好救灾工作。要保证实现毛主席提出的“五个月扭转形势”，当务之急是要搞好生产救灾工作。要抓好“四保”（保人、保畜、保生产、保治安），其中首先是“保人”。全省几千万人吃饭活命是件天大的事，今后五个月是困难最严重[YanZhong]的时期，要尽一切力量减少水肿、干瘦病的发展和非正常死亡。目前形势很紧张，还有30%的人口生活没有[MeiYou]着落，有的[YouDe]是没有[MeiYou]安排，有的[YouDe]是安排了没有[MeiYou]落实，问题[WenTi]很大。这是重中之重，是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各地必须尽一切力量，千方百计做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做好冬季生产和明年的备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