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自杀，问题[WenTi]的性质就变了】

　　在我的印象中，尽管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针对王良恩的批林整风会，越到后来批评和批判的言辞越激烈，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几位负责人的讲话都将王的错误定性为“方向路线错误”，但他们始终在王良恩的名字后面缀有“同志[TongZhi]”二字。“同志[TongZhi]”在当时是非常关键的字眼，这等于说他的问题[WenTi]再严重，也只是属于当时所说的“上了贼船”。毛主席固然说过有些人“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但毕竟还可以下，下来了，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

　　从会上揭发批判者的言辞和王良恩的几次检讨对比看，确实存在较大的差距，究竟谁是谁非，我是难以判断的。但会上呈一边倒的局势，罗列了那么多问题[WenTi]，可以想象王良恩会承受多大的压力。置身那种氛围的我们，大多也会产生王良恩确实有不少疑点的感觉。

　　有一点需要交代的背景，就是当时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的几位主要领导，可以说在庐山会议[HuiYi]和与林彪[LinBiao]集团成员的关系等问题[WenTi]上，多少都有点“短儿”。汪东兴的表态上了六号简报[JianBao]，挨了主席的严厉批评；送子女参军的问题[WenTi]、和林彪[LinBiao]集团成员有接触的问题[WenTi]，则几乎人人有份……

　　“九一三”事件后，张耀祠在给毛主席的书面检讨中，也讲自己和杨德中到毛家湾办事时，被叶群拉去见林彪[LinBiao]；在子女当兵和学习上叶群主动提出帮忙时，曾领了她的情等。他们都主动检讨，并都得到了谅解。

　　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中央警卫处是为中央最高领导核心服务的，与作为最高领导核心第二号成员的林彪[LinBiao]打交道是免不了的，特别是地位比你高得多的人主动与你接触，这能由你掌控吗？关键在于如何说清自己和林彪[LinBiao]集团没有[MeiYou]深层关系。王良恩说不清楚的事情，好像并不太多，也不是那么严重，特别是在矛盾真正转变的九届二中全会之后，更没有[MeiYou]他参与阴谋的证据。我想，这也就是我们在得知他作出极端选择后，为什么感到大吃一惊的原因吧。

　　但是，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一旦自杀，问题[WenTi]的性质马上就变了，按当时的定式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这样一定性，所有说不清的事，就都一律从反面做推定了。别人对此事的态度也就只能选择划清界限。

　　我在此后看到的情景正是这样。1973年1月29日，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召开了临时党委扩大会议[HuiYi]，议题就是关于王良恩自杀的问题[WenTi]。办公厅领导人在讲话中用的，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的定式。于是，有人在会上说：“王良恩在庐山上的阴谋活动是死跟林彪[LinBiao]的。没有[MeiYou]问题[WenTi]为什么自杀呢？我们中办扩大会议[HuiYi]开了六次，一次集体谈话，都是对他进行帮助。自杀充分证明他是林彪[LinBiao]一伙的，这个人至死不回头。”

　　对自绝于党的人，要把他清除出去，这也是例行的程式，所以马上就有人代表王良恩所在的支部提出：“政治部支部同意清除王良恩出党。”王后来真的被“永远开除”出党。

　　当时的公安部部长李震，也在会上讲了话，他说：“王良恩在第十次路线斗争中犯了严重方向路线错误，中央对他等待了两年之久，他一直捂盖子。”“上了贼船，抱得很紧，就不下来，最后殉葬。”他的话越说越重：“他自杀是向党示威……他自杀灭口，是怕暴露他的同党，这是恶毒的，也是妄想的。”

　　这天的会议[HuiYi]上，作出了立即向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各单位传达王良恩自杀一事，并做好善后工作的决定。我们警卫处和中央警卫团是由政委杨德中布置的，当时要求注意动向，注意安全。从那以后，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下面的各个部门，包括在江西的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五七干校，都开展了对王良恩的揭发批判，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还出了专门的简报[JianBao]，这些简报[JianBao]按惯例都送给了中央领导同志[TongZhi]。

　　由于中央领导同志[TongZhi]对王良恩的问题[WenTi]很关心，2月9日，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临时党委专门召开了扩大会议[HuiYi]。汪东兴在会上说：王良恩的检讨此前都原原本本地报告过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TongZhi]，这次写报告要写得精练些，不应给中央领导同志[TongZhi]增加负担。汪又讲了一些王的问题[WenTi]。

　　已经死去的王良恩无从辩解，许多原本打问号的事情，都以句号结论，结果自然是越揭批问题[WenTi]越严重，他头上的帽子也越来越大。以致有了“王良恩上贼船是‘九大’期间，他到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说是林彪[LinBiao]调来的，‘九大’期间他就和那些人非常密切的”、“王良恩是林彪[LinBiao]集团埋在中办的一颗定时炸弹”等说法。

　　王良恩戴着上述罪名，直到1979年底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重新甄别后作出为他平反的决定。平反决定我倒是听说了，但内容十分简短，并不能让我从中明晰王良恩的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后许多年里，我陆陆续续得到一些关于王良恩之死的道听途说，比如他自杀并不是因中央办公厅[ZhongYangBanGongTing]内部的批、帮所迫，而是得悉江青等人硬要将他归为林彪[LinBiao]集团成员，他感到问题[WenTi]严重……

　　到我做这个口述为止，我还没有[MeiYou]看到江青等人将王良恩列入林彪[LinBiao]集团的直接证据。江青为什么要置王良恩于死地呢？身在事外的我没有[MeiYou]认真探问过，至今仍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