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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迸发出来的--中国年鉴
党成立之初的情景,并不像现在许多文艺作品描绘的那样“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万象更新
在早期革命史上,各方都不看好新生的中国共产党。斯大林曾经说,“在中国没有真正的共产党,或者可以说,没有实实在在的共产党”。斯大林并不看好中国共产党,他一直把中国革命成功的希望放在国民党和蒋介石身上。
1923年蒋介石访问苏联,最想见的人是托洛茨基。托洛茨基当时是红军总司令、红军之父。托洛茨基却给他泼了凉水。蒋介石曾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会议上高呼共产主义万岁,可托洛茨基却冷静地说他是新军阀,托洛茨基警告斯大林要警惕大资产阶级蒋介石是“波拿巴式的人物”。
当蒋介石叛变,大革命失败后,斯大林开始调整自己的立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认识不是那么正确,开始对中国革命变得非常谨慎。这时候托洛茨基也开始调整,从原来正确的立场调整到了不那么正确的立场。托洛茨基的想法变为“大革命失败后,革命形势处于低潮却提出组织苏维埃的口号,一切都太迟了,因为无产阶级现在只能进行秘密活动,而秘密活动是无法组织苏维埃的。尤其在失去了城市工人阶级的力量,只有转入农村的时候,苏维埃更不可能在农村得到实现”。
这就是我们党成立之初的残酷情景。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从国内到国外,甚至包括苏俄和共产国际在内,几乎没有人看好这个党,并不是现在许多文艺作品描绘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万象更新的情景。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但颇让党史遗憾、颇让后人遗憾的是,“南陈北李”这两个中共建党的中坚人物,一个也未出席。
陈独秀当时在陈炯明手下任广东政府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大学预科校长,未出席的理由是正在争取一笔款子修建校舍,人一走,款子就不好办了。李大钊时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未出席的理由是北大正值学年终结期间,校务纷繁,难以抽身前往。
两人当时都忙。但他们的理由与中共“一大”代表的历史地位相较,无疑是芝麻与西瓜相较。所以陈独秀、李大钊也有面对中共“一大”的遗憾。
什么是历史?这就是历史。并非理想、却是真实的历史。
“白色政权之间的战争”与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
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现在很多人的回答不外乎这么几个方面:第一,马克思主义的光辉指引;第二,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第三,广大人民群众的衷心拥护;第四,工农红军的英勇奋战,如此等等。这种回答方式是理论化、书本式的。
毛泽东在1928年撰写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专门谈了中国红色政权发生和存在的原因,列了五条原因。第一条就是“白色政权之间的战争”,即军阀混战。这一条也是根本的一条。
毛泽东说:一国之内,在四周白色政权的包围中,有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红色政权的区域长期地存在,这是世界各国从来未有的事。这种奇事的发生,有其独特的原因……它的发生不能在任何帝国主义国家,也不能在任何帝国主义直接统治的殖民地,必然是在帝国主义间接统治的经济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因为这种奇怪现象必然伴着另外一件奇怪现象,那就是白色政权之间的战争。
我们的红色根据地,鄂豫皖根据地、湘鄂赣根据地、湘鄂西根据地、川黔根据地等都是边区,各省交界的边区,各省军阀之间权力的结合部。各个白色政权之间的战争,造就了我们能够存在的这样一个空间。白色政权之间的分裂和战争,是当时中国社会的关键性特质。毛泽东敏锐捕捉到并深刻分析了这一特质,最终破解了“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这一中国革命中最核心的命题,在此基础上,才实现了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的真正结合。
长征的时候,一方面有工农红军的舍生忘死、英勇奋战,另一方面我们也充分利用了蒋介石与广东军阀陈济棠的矛盾,与广西军阀白崇禧的矛盾,与湖南军阀何键、贵州军阀王家烈、四川军阀刘湘、云南军阀龙云的矛盾。正因为各路军阀不可能一致对付我们,正因为连蒋介石也想利用追击红军之机解决地方军阀,才使中国革命出现了胜利的可能。所以毛泽东说:“我们只须知道中国白色政权的分裂和战争是继续不断的,则红色政权的发生、存在并且日益发展,便是无疑的了。”在这一基础上,毛泽东提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著名论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国情的深刻认识,以及在这一基础上开辟的工农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道路,最终使胜利的可能变为了胜利的必然。
中国共产党的光芒是在共产党人最困难的时候,革命最艰难、前景最黑暗的时候迸发出来的
造就大英雄的时代,即是产生大叛徒的时代。有无数至死不渝的忠诚,也有寡廉鲜耻的叛变。
共产党人的队伍曾经出现过两次大的动摇与叛变。一次发生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后,一次发生在1934年红军长征前后。最先是被蒋介石称为“红军瓦解先声”的孔荷宠叛变,后来有龚楚叛变,还有许多大家都知道的人叛变了。其中有不少人在中共身居高职。大浪淘沙,这些人没有选择坚持下来,而是选择了出卖信仰,结果变成了历史的罪人。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和随后的“围剿”与“剿共”中,共产党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罗亦农、赵世炎、陈延年、李启汉、萧楚女、邓培、向警予、熊雄、夏明翰、陈乔年、张太雷等多名领导人相继遇害。严酷的白色恐怖中,组织被打散,党员同志彷徨动摇,有的甚至公开在报纸上刊登反共启事,并带人捉拿搜捕自己的同志。
周恩来曾经万分痛心地说过:敌人可以在三五分钟内毁灭我们革命的领袖,我们却无法在三五年内重新把他们造就出来。大批领导人的被害,曾经使中国共产党处境艰难。
可共产党人为何终剿不灭?是什么力量使中国共产党人能够一次又一次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体,又继续战斗?
今天中国共产党发展一名新党员,要经过严格的手续和复杂的程序。回首当年的党员入党,是现在的党员们所无法想象的。国防大学原副教育长谭恩晋谈起他入党时的情况,感慨万千:“我1947年在北平入党,就是一个晚上被叫到城墙根底下,只问了一句:怕不怕死?我说:不怕!负责发展党员的那位同志说: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国共产党党员!”那个年代的事令听者、说者,都很感慨。
当时的回答没有今天这么复杂。只须:怕,或是:不怕。虽很简单,却很严酷,一句顶一句。这是面临十字路口的抉择,是把生命和热血留给自己还是交给党的抉择。生命只有一次,还有什么比生死考验更大的考验呢?
真正的英雄播种而不参加收获。中国共产党的光芒不是在共产党人最辉煌的时候迸射出来的,也不是在我们取得一个个胜利的时候迸发出来的,而是在共产党人最困难的时候,革命最艰难、前景最黑暗、似乎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迸发出来的。共产党人的信仰,就是我们这个军队的脊梁,也是今天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稳固存在的脊梁。
如果不建立强大的精神内核,物质再丰富也无济于事。只有构建好中华民族的共同追求、共同精神家园,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毛泽东曾经说过:中国必须独立,中国的事情必须由中国人自己去做主张。邓小平曾经说过: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张学良也说过:我是个爱国狂,如果国家要我的脑袋,很简单,立刻就给。这是那个时代那一代人的赤子之心。时代不一样了,我们还需要这样的心声吗?如果没有了这样的心声,那么这个时代又会属于谁呢?
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民族精神教育、国家尊严教育、英雄主义教育,不但是应对时代变迁所带来的思想文化挑战的有力武器,而且是通过心理认同、历史认同实现国家统一的坚实基础。
与我们毗邻的俄罗斯,年轻人结婚,自觉自愿去英雄纪念碑前献花。幼儿园的教师带着孩子们在无名烈士墓前讲故事,老师哭,孩子哭,大人小孩哭成一团。这是何等震撼人的画面?俄罗斯人从小就在培育何等强大的精神内涵?狄德罗曾说过:“除去真理和美德,我们还能被什么东西感动呢?”如果除去金钱和权力我们便不再为其他事物感动,那么一个民族还能有什么希望?
今天很多人都在谈“解放思想”,解放思想首先要有思想,否则解放的都是欲望。当今世界的强国,无不在强化国家精神方面大做文章,无不把他们的光荣、梦想与牺牲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极其重要的发展阶段。我们已经积聚了大量的物质财富。我们还必须、同时也完全能够积聚同样的精神财富。从1840年到2050年,中华民族的命运在这两百年发生了和将要发生何等波澜壮阔的变化,这一伟大变化又是多少代人流血拼搏、牺牲奋斗的成果。我们的思维和理论也必须跟上这一惊天动地的伟大实践,真正认识它、总结它、积累它,才能使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避免幼稚、浮躁与浅薄,走向沉稳、厚重和成熟。获得这样的基础,未来去完成的,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金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