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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凯卿:挑水校工成首位工人党员--中国年鉴
作为中国共产党首位工人党员,郑凯卿领导过工人运动,为陈独秀做过饭,冒着生命危险拉人力车秘密护送过董必武。作者:于祖培
夫妻合影
1990年,郑季霞第一次想写文章纪念父亲郑凯卿时,才发现关于父亲的记忆少得可怜。
在她印象中,父亲温和寡言,很少提及自己参加革命的历史。孩子们特意问起来,他才说两三句。从这些只言片语中,郑季霞得知父亲很早入党,与陈独秀、董必武等人有过交往。
她从未想到,父亲是中国共产党内第一个工人党员,也是武汉党小组的创立者之一。
“与父亲的一生相比,他的资料少得微不足道。”5月15日,郑季霞将三叠资料放在记者面前说。
听陈独秀讲座“全身燃烧起来”
郑凯卿出生于武汉沙湖松树湾村,家境贫寒,少时父母相继病逝,哑巴妹妹给人家做了童养媳,自己则被人收养。少年时,郑凯卿给一名少爷做书童,后来到文华大学当挑水校工。
当时,文华大学吃水,需要挑水工从长江去担。一位小工人担水时不小心把水泼在“洋教授”史密斯身上,而遭殴打。郑凯卿气不过,联系所有的挑水工不给“洋教授”们担水。
三天不到,史密斯就找到郑凯卿询问情况,郑凯卿答应说服工人们担水,但有一个要求:向被殴打的小工人道歉。史密斯无奈,只得道歉。郑凯卿的名声在校园传开。
郑凯卿的命运,因陈独秀的一场讲座而改变。
1920年,陈独秀应文华大学之邀,到武汉讲学。
文华大学派平时在大学食堂帮厨的工友郑凯卿,负责照料陈独秀的起居生活。
1920年2月5日下午,文华大学公书林礼堂,陈独秀作了题为《社会改造的方法与信仰》的演讲。郑凯卿没有太多文化,但对“大学问家”陈先生格外崇拜,于是也挤在学生中间,坐在最后一排,听了讲座。
陈独秀的演讲,“平静而富有说服力”,深入浅出,郑凯卿全都听懂了。他坐在人群中,却仿佛坐在火炉边,“全身都要燃烧起来”。
郑凯卿并不了解共产主义理论全貌,但听得出来,陈先生讲的是穷苦人谋福利的。“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黑暗之中出现一条光芒万丈的大道,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三十多年后,郑凯卿如此向女儿形容当时听演讲的感受。
讲座后,郑凯卿找到陈独秀,把感受告诉了对方。陈独秀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有些拘谨的劳动者。当得知他就是“罢洋人水”的郑凯卿时,陈独秀握住郑的手说:“我们的革命事业需要你。”
后来,陈独秀饮食起居都由郑凯卿照料,他们更多接触、交谈。陈独秀工作之余,常给郑凯卿讲解《新青年》、《湘江评论》上的文章,他有意为建党培养后备党员,尤其是像郑凯卿这样的工人。
陈独秀离开武汉后,致信刘伯垂找到郑凯卿,请其参与创立武汉党小组。郑凯卿参加了成立会议,会议决定他负责劳工工作。
领导人力车夫罢工指挥抓巡捕
1921年11月底,武汉松树湾一处僻静的院落里,一位身着蓝底白花上衣、黑色长裤的年轻女子带着孩子在葡萄架下做着针线活,她不时地瞟着院门,一有陌生声响,立刻抱起孩子,唱起“两只老虎跑得快”的儿歌。
女子是郑凯卿的妻子李雅卿,负责在门口放哨。屋里,武汉党小组正召开秘密会议,策划汉口人力车夫大罢工。一听她唱儿歌,屋里七个党员立刻停止讨论,摆开事先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吟诗作画。过了半个小时,屋外传来“摇篮曲”,屋里的人知道“警报解除”,又开始讨论罢工。
几天前,汉口人力车工人反对老板加租举行罢工,工作处于停滞的武汉党小组决定利用这一机会,策划一次全武汉市的人力车工人运动。
按照党小组决定,郑凯卿化装成人力车夫去调查情况,很快找来活跃分子樊一狗。
“租金即使加一个铜板,车夫们都难以活下去。”樊一狗当着包惠僧、陈潭秋的面边说边落泪。
郑凯卿的父亲和岳父都是人力车夫,他非常清楚人力车夫的劳作与辛酸。他主张应尽快成立人力车夫工会,使人力车工人有自己的领导,并尽可能发动工人们参加游行示威,把声势造大,迫使车行老板接受工人的条件。
党小组同意了郑凯卿的意见,聘请武汉著名律师施洋担任工会最高顾问和对外事务全权代表,并由其起草《罢工宣言》和《告各界父老兄弟姐妹书》。人力车工人们向车行老板提出三项要求:一、成立工会;二、取消加租;三、减少租金。
12月7日清晨,600多名人力车工人在临时工会的号召下,从四面八方涌向汉口大智门车站,游行队伍约定在公安路丁字路口集合。
郑凯卿头戴毡帽,身着短装棉袄,外罩一件印有“人力车夫”字样的背心,与其他工人打扮无异。不同的是,大白天,他手中却拎着一盏车灯。
“这世界太黑暗,这盏灯可以照亮前进的道路。”郑凯卿大声说。
8时许,在郑凯卿带领下,游行队伍从大智门出发,沿路高喊口号:“劳工神圣”、“反对增加租金,还我生存权利”。
游行队伍来到法租界时,遭遇法国巡捕阻止。没有任何经验的工人们一时间混乱起来,有人跑来告诉郑凯卿,法国巡捕想抓人。
郑凯卿立刻跳上高台,大声喊:“工人同志们不要慌,他们抓我们的人,我们也抓他们的人。”接着,他指着朝他奔过来的两个法国巡捕喊:“就抓那两个。”
工人们有了指挥,一拥而上把法国巡捕摁在地上,夺了他们的枪。有人解下自己的腰带,将法国巡捕捆得结结实实带到公安路临时工会办公室看管起来。
剩下的工人们在郑凯卿、林育南的指挥下,把法国领事馆和巡捕房团团包围。法国领事怕事态闹大,释放了被捕工人,并向工人代表道歉。
武汉当局也慑于压力,授意汉口商会与工人代表谈判,车行老板最终基本接受了工人们的条件。
由此武汉党小组的工作打开了局面,武汉工人运动随之展开。包惠僧曾用巴枯宁的话总结罢工的意义:“一次暴动,要胜似十万传单。”
冒死为施洋收尸 护送董必武撤离
1921年“一大”召开后,武汉党小组组织了一系列行动。他们开办工人夜校,在多家工厂组建工会。
郑凯卿担任夜校授课任务,每次都拿着自编的简单课本,从身边的事物教工人们认字,这种浅显的教法极受工人们欢迎。
郑凯卿还承担党小组内各种琐碎的工作。党员黄负生病重时,他在医院跑前跑后近一个月,为黄负生送饭送汤,黄过世后,又帮忙料理后事,连家里的事都顾不上。
“他是传统中国劳动者,非常善良、质朴,把朋友的事当自己的事情。”郑季霞说。
二七大罢工失败后,武汉城陷入白色恐怖。工人领袖林祥谦被杀,已入党的施洋随后被捕。郑凯卿和林育南、陈潭秋等人筹划营救施洋,但未能成功。
1923年2月15日,施洋被枪决于洪山。
施洋遇害后,当局一度不准收尸。郑凯卿组织人力车工人,冒着生命危险将施洋遗体悄悄收敛在武昌城外的江神庙中。武汉党小组随后暂时疏散,郑凯卿离开武汉前,对妻子最后的叮嘱是:要多去看望和照顾施洋的遗孀。
后来,湖北督军下令通缉追捕工人运动领袖和积极分子,李汉俊等人被害。同时,贴出悬赏告示,标明15000元现洋,悬赏董必武人头。
郑凯卿为董必武的安全担心,当接到党的指示,要求其安全护送董必武登船离开武汉时,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穿上草鞋,化装成人力车夫,将董必武拉到码头。
上船前,董必武说,将来团圆时,他一定会拎着肉和酒到郑家拜访,并叮嘱郑凯卿赶快离开武汉。
此后,郑凯卿去了江西,而后返回武汉,最后带着妻儿又去了四川,与党组织渐渐失去了联系。正因为如此,郑凯卿在许多党史资料中被列为脱党者。
郑季霞不容许任何人称父亲为“脱党者”。她回忆说,大革命后,父亲始终与所在地的党组织保持联系,并在周围的人中间宣传共产主义理论,还发展了一批年轻人到延安。
“他不是轻易改变信仰的人,他一直相信陈独秀为他描述的那幅画面会成真,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贫苦人会过上富裕的生活的。”郑季霞说。
解放后,郑凯卿没有向组织要一官半职,而是在家带孙子。街坊邻居不知道这位老人是最早的一批党员,更不知道他曾出生入死。
上世纪50年代初的一天,一位工人打扮的客人,拎着三斤五花肉和两瓶老白干,敲开了郑凯卿家的大门,进门就说:“凯卿,该是团圆的日子了。”郑凯卿缓缓起身,他知道这是与董必武的约定兑现了。来人转达了董必武邀其入京的好意,郑凯卿表达了谢意,婉拒了进京的邀请。
郑凯卿随同小儿子下乡到了潜江,1966年去世,终年78岁。
【人物志】
郑凯卿
生于1888年,卒于1966年,湖北武汉人。1920年,认识了在武汉讲学的陈独秀。同年7月加入武汉共产主义小组,负责劳工工作。次年,中共一大召开,郑成为中共党内第一个工人党员。参加和领导过汉口租界人力车工人罢工和“二七”罢工,后与党失去联系,解放后婉拒董必武进京邀请。
他是一个工人,因为受到陈独秀演讲的影响,而成为共产主义的信仰者。他成功领导过人力车工人罢工。他也曾冒着生命危险拉着人力车秘密护送董必武。他就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工人党员郑凯卿。
纪念馆
夫妻合影
郑凯卿和妻子李雅卿的合影。这是郑凯卿的后人们所能找到的仅有的一张二人合影,拍摄于上世纪50年代。在郑凯卿的女儿郑季霞眼里,父母之间的感情是非常甜蜜的。
追忆录
“过上想过的生活,爸爸是最幸福的人”
爸爸有做菜的好手艺,他做的“爆腰花”、“红烧肉”,得到过陈独秀和毛泽东的称赞。
由于家里穷,爸爸到25岁还没结婚。有个女孩子已爱上他,就是我妈妈李雅卿。
妈妈是在给我外公送饭时见到我爸爸的。我外公是人力车夫,一天下大雨,路特别泥泞,我妈妈送饭时不小心摔倒了,饭菜撒了一地。
刚巧,爸爸在不远处给他养父洗车,马上跑过来把妈妈扶起来,还给她买了烧饼代替撒掉的饭菜。从此妈妈特别愿意去给外公送饭,就是为看爸爸。
那时妈妈16岁,眼睛很大,很甜美,性格又温柔,提亲的人很多。
有一户姓曾的人家到外公家提亲,妈妈心不在焉,跟外婆说话时,把“曾家”说成了“郑家”,还不断提“郑凯卿”这个名字。
外公外婆猜出妈妈的心事,主动去提亲,爸爸就这样娶了妈妈。
我们兄妹出生后,妈妈还经常开玩笑,“我暗恋他那么久他都不知道。”
爸爸妈妈感情非常好,爸爸做党的工作有时夜里回来很晚,妈妈就不睡觉,等着他回来吃了饭洗了脚再一起睡。
我妈妈从来不问我爸爸在外面做什么,也不干涉他的事情。只要我爸爸说的,我妈妈都听。
小的时候,爸爸在家的时间很少,我们都觉得他好神秘,突然就消失了,突然就回家了。我们能猜到他是做进步工作的,但我们都不问。
新中国成立后,董必武派人叫爸爸去北京,可是他不肯去,他的观点是“革命成功了,国家建设需要更年轻的人。”
我觉得爸爸不需要有钱、有地位,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他过上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而这美好的生活是他自己努力奋斗换来的。
他是个低调的人,从不肯向国家和组织要一点名和利。但是作为女儿,我希望能够纪念他。
武汉市在爸爸从前住的地方——松树湾要建一个公园。我有个想法,就是能否在那里给爸爸立个碑。
口述:郑季霞(郑凯卿女儿)
(记者 孔璞 湖北武汉报道)
感谢武汉市党史研究室提供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