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在监狱中庆贺粉碎“四人帮”

　　然而不久，我便在10月9日的《人民日报》上发现了问题。因为前一天是我的生日，22岁，我记得很清楚。这一天，《人民日报》刊登了中共中央决定：“出版《毛泽东[MaoZeDong]选集》和《毛泽东[MaoZeDong]全集》的工作，由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中共中央政治局直接领导。”这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在通常情况下，一个[YiGe]伟人去世，往往是一个[YiGe]集体班子接替，这么快就强调“以谁为首”，一定是发

　　生了什么[ShiMe]。紧接着10月10日，两报一刊发表社论《亿万人民的共同心愿》，进一步要求“我们要最紧密地团结在以华国锋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此后，《人民日报》陆续刊登各省市的表态，坚决拥护中共中央的决定；同时，还出现了“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的系列文章，字里行间透露出“要识别党内修正主义”的意思。于是，从10月16日开始，我每天用力敲打牢房的铁门，要求与监狱当局谈话，但他们[TaMen]一直不理我。

　　直到10月20日晚上，看守所所长才把我叫出去。他问我，“你想谈什么[ShiMe]？”我说：“中央出事了！”他问：“你判断，哪些人出事了？”我说：“张春桥、姚文元、江青，还有王洪文、毛远新 ”他接着问我：“如果外面发生的情况和你分析的差不多，你怎么看待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我说：“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就是因为反对这些人，才定成反革命事件[ShiJian]的。如今这些人成了反革命，你说应该如何解释呢？”他当即表示：“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是铁板定钉，永远也翻不了！”但他接着又说：“当然了，你放心，你的问题会有新的解释。”谈完话，我平静了许多，静观事态发展。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快！也就是在这几天，监狱周围的城区陆续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当时[DangShi]还很纳闷，又不是逢年过节，放什么[ShiMe]鞭炮啊？

　　10月21日晚上，牢房中的扩音器照常播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当播音员以高亢、嘹亮的音调播出“首都150万军民欢欣鼓舞，豪情满怀，举行声势浩大的庆祝游行，热烈欢呼以华国锋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继承毛主席的遗志，代表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根本利益和共同心愿，一举粉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 ”时，新闻还在继续，整个监区就炸了窝！原来，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300多人几乎都关在了“王八楼”。这是一个[YiGe]五角楼，像一个[YiGe]王八，中心是一个[YiGe]圆形，伸出5个筒道，每两个筒道形成一个[YiGe]夹角，从自己[ZiJi]的牢房窗户可以看到对面牢房的窗户。在正常情况下，犯人是绝对不许攀上窗户的。但在这一刻，伴随着广播中“四人帮”的名字一一报出，各个牢房中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的人纷纷爬上了窗户，我也和大家一样，把手伸到铁窗外，挥舞拳头，高呼打倒“四人帮”，口号响彻云霄！整个监区沸腾了！人们笑着、哭着、欢呼着；最后，不知是谁领的头，大家高唱国际歌 这一场面一直持续到《新闻联播》结束。应该说，发生这样的事，在共产党的监狱是史无前例的。看守人员不得不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做工作，让大家平静下来。

　　此后，伴随着社会上要求放人的压力逐渐加大，到12月初，北京市公安局终于扛不住了，把关押的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的人集中起来办了学习班。一个[YiGe]中心议题是，要大家正确对待 当初抓你们是对的，现在放你们也是对的。这就是那个年代的逻辑。

　　1978年11月，当天安门[TianAnMen]事件[ShiJian]平反之时，我已经作为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在大学里读书了。说心里话，在得知平反的消息后，我没有太多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文革期间，几亿中国人的命运被少数几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翻手云，覆手雨。中国人什么[ShiMe]时候才能真正做自己[ZiJi]的主人？我时常这样问自己[ZiJi]。

　　2008年3月1日于新海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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