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不用处分”

　　这天，攻击中街村守敌的部署完成后，陈赓向所属部队[BuDui]发布命令：由第十、第十一旅担任主攻；独二旅沿汾河西岸阻击阎锡山援兵及榴弹炮团；其余部队[BuDui]分别阻击由汾阳、介休、平遥出动的阎锡山援兵，围歼被包围在中街村的敌四十六师和七十一师。

　　“司令员，总攻时间到了！”作战参谋提醒陈赓。

　　陈赓看看表，说道：“部队[BuDui]的表不准，你上房顶，举火为号！”

　　参谋抱来一捆干柴，堆在屋顶的平台上。平时，老乡都用屋顶当晒场。干柴一着大，火苗噼噼啪啪地升腾起来，周围的部队[BuDui]都看见了。

　　敌人也看见了：监听台传来敌指挥[ZhiHui]官向阎锡山声嘶力竭的呼喊：“快，快！快派飞机来轰炸，陈赓指挥[ZhiHui]所就在万户村！”

　　“敌人鼻子倒挺灵。”陈赓望了一眼报话机，又伏在地图上。

　　“我看咱们挪个地方吧。”谢政委试探地问。

　　“阎老西就几架破P—51，没轰炸机，拉不出硬屎，洒点尿没啥了不起。”

　　“现在正朝咱们炮轰呢。”政委还是担心。

　　“已经轰过两三天了，让他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看还是搬一搬吧。”

　　“要搬你搬。”陈赓脸色一沉，手臂在身后甩了一下，不高兴地说，“中街攻了两次没攻下来，部队[BuDui]正等着我们[WoMen]指挥[ZhiHui]，现在转移，这能鼓舞士气吗！”他稍稍平静下来，向过来配合作战的王震司令员投去求援的目光：“你说呢，老王?”

　　“这怎么能转移?就在这儿指挥[ZhiHui]！”王震头也没抬，用手掌遮住眼睛，朝窗外观察。

　　“报告司令员！”通信参谋放下电话，告诉陈赓：“楚大明副旅长上前沿去了！”

　　两架P—51战斗机绕着陈赓指挥[ZhiHui]所俯冲，发出震耳欲聋的锯铁般的尖啸声，朝地面吐出一串串子弹。

　　陈赓指挥[ZhiHui]所在炮火里震动。战斗进行得很不顺利。中街村四周都是开阔地，敌人凭借有利地形和坚固工事进行顽抗。部队[BuDui]先后两次发起攻击，均未奏效。第二次进攻，损失更大。第十—旅三十二团九连担负主攻中街村西北角的任务，本可利用东侧一条南北向的土坎作掩护，但团长把路引错了，置部队[BuDui]于中街正北敌人的火力射击圈，结果全连壮烈牺牲。

　　中街不能硬打，陈赓、王震意见一致，准备调出东南面的部队[BuDui]，让出—条生路，叫敌人跑，然后尾追歼其一部。

　　陈赓一手端着缸子，一手握着电话机，蹲在炕上，向部队[BuDui]传达撤退的命令。

　　这时，话筒里传来周希汉喑哑的嗓音。

　　“什么[ShiMe]?”陈赓听不清楚，却有种预感。

　　“楚大明同志牺牲了！”周希汉泣不成声。为了不影响陈赓的指挥[ZhiHui]，他把悲痛一直隐藏在心里，想等战斗结束再报告。可是现在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陈赓—听，把缸子重重地一 ，呼地站起来，不由得一阵心酸。他清清喉咙，眨眨眼睛，几乎是用鼻音在说：“把他的遗体保护好，随部队[BuDui]回太岳安葬，要召开隆重的追悼会。现在正在打仗，先不要向部队[BuDui]宣布，待战斗结束后，教育部队[BuDui]化悲痛为力量！”

　　中街战斗失利了。

　　敌人撤走以后，陈赓、王震决定将吕梁和四纵的旅团干部集中到中街进行现场总结。

　　陈赓感到脑袋像裂开了一样。

　　事实证明，我们[WoMen]的炮火并未摧毁敌人的主要火力点，也没发现敌人的3个侧射地堡。

　　九连的进攻地，—片静寂。战士们的躯体布满了阵地。全连依然保持着进攻队形，每个战士都是朝前卧着，没有一个[YiGe]向后的！

　　陈赓走进狭窄的交通壕，那件还没穿旧的军大衣的上肩不时碰到冻结了的土墙上。他微微跛着脚，从地上拣起一顶棉帽，弹片把帽子划破了好几处，露着一个[YiGe]个窟窿。他高高上翘的眉毛和紧闭的嘴角显出冷冰冰的悲痛情绪：“这样好的连队，这样勇敢的战士，我们[WoMen]应该好好指挥[ZhiHui]他们[TaMen]！可是由于我们[WoMen]指挥[ZhiHui]上的失误，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个教训太令人痛心，也太深刻！我们[WoMen]都应该吸取!”

　　三十二团团长站在陈赓面前，要求给自己处分。

　　陈赓问：“你怕不怕死？”

　　团长胸脯一挺：“不怕！”

　　“我再问你，你想不想打好?”

　　“想。”

　　“好，有这两条，不用处分！”

　　团长的眼睛火也似地红了起来，泪水顺着面颊流淌……

　　埋葬了死者的身体，稍稍平静的陈赓轻轻咳嗽着，对着已经填平了的冻土，低下了头。他转过身来对参谋长说：“以中街战斗幸存下来的十几名伤员，重建第九连。别让好连队的战斗作风绝种。我相信他们[TaMen]之中还会出个楚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