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疑点重重的袁世凯[YuanShiKai]《戊戌日记》

　　袁世凯[YuanShiKai]在《戊戌日记》中说，谭嗣同深夜来访，再三要求袁世凯[YuanShiKai]举兵杀荣禄，包围颐和园，并说：“不除此老朽（指慈禧太后），国不能保。”袁世凯[YuanShiKai]闻言大惊，推辞敷衍，不肯答应。

　　袁世凯[YuanShiKai]在《戊戌日记》中并未讳言自己告密，并且他告密是积极的、主动的，回天津后立即找了荣禄。袁写此日记时是在清朝统治时期，告密是忠于皇太后、忠于清朝的表现，毋庸讳言。

　　可是《戊戌日记》存在几个疑点。第一，包围颐和园，杀西太后，这是何等重大而紧急的事件，袁世凯[YuanShiKai]告密如果是积极的、主动的，可以在第二天，即初四日在北京告密，守旧党庆王奕、刚毅都是西太后心腹，也是袁世凯[YuanShiKai]的朋友。如果袁决心告密，他可以初四日在北京找到北京的大臣告密，何必一定要回天津向荣禄告密？初三夜，谭嗣同找他密谈，提出围园杀太后之谋，初四日一天何以袁无所动作，没有在北京告密？第二，据袁世凯[YuanShiKai]说，初五日返津见荣禄，即要告密，“略述内情”，忽有客人叶祖入坐，因此欲言又止，只好等明天再说。此是何等大事，谭嗣同已募勇士数十人在京，事态一触即发，慈禧有旦夕之祸，却因为座上有客人，把此事延宕一天，难道袁世凯[YuanShiKai]不能禀明荣禄有要事相告，设法把客人支走？袁世凯[YuanShiKai]是何等精明人，办事却何其拖沓、糊涂？第三，第二天，即八月初六日上午荣禄来访，袁世凯[YuanShiKai]和盘托出围园杀太后之谋，按理荣禄应立即行动，驰京报信，两个人“筹商良久，迄无善策”。商量的是什么？听袁世凯[YuanShiKai]之言，似乎在商量如何保全光绪，当时处在危险中的是慈禧而非光绪，他们不是为处在危险境地的慈禧担忧，却在筹商保护光绪的办法。荣禄同样变成一个糊涂蛋，听到这样紧急的消息，并不马上向北京报告，却在那里瞎操心光绪的安全，白白又耽搁了一整天，这岂不蹊跷？袁世凯[YuanShiKai]在以上所引《戊戌日记》中所谈的告密情形存在疑点，因此，不可相信。

　　二、两名亲信泄露真情

　　袁世凯[YuanShiKai]告密的真相如何？事属机密，缺乏真实可信的记载，但可以从其他史料中窥测到一些痕迹。1.袁世凯[YuanShiKai]的亲信张一的记述张一（lin，音林）在《心太平室集》卷八所记。袁初五日返津，隔一天后，杨崇伊来天津，向荣禄报告训政的消息，但所记袁告密时，杨崇伊已在荣禄处，荣禄已知政变消息。且“令卫兵夹道罗列”，这三点很值得注意。由于袁世凯[YuanShiKai]刚从北京回津，受光绪帝封为侍郎，荣禄也心存疑虑，故而见袁时“已令卫兵夹道罗列”。袁世凯[YuanShiKai]从杨崇伊那里得知太后训政，捉拿康有为、康广仁的消息，一定吓坏了，害怕康有为供出初三夜谭嗣同访袁于法华寺，密谈兵变围园之谋。遂将当时守旧派尚不知道的围颐和园、杀西太后的密谋，和盘托出，故有“袁乃跪求荣为作主”的举动。这样看来，袁世凯[YuanShiKai]的告密并非积极、主动，而是在他已听到西太后训政消息之后，怕受连累被惩罚，被动告密。如果袁是积极主动告密，那就不会有“卫兵夹道罗列”，不会有“杨崇伊在座”，也不会有“袁乃跪求荣为作主”。因此，不是袁世凯[YuanShiKai]的告密，导致西太后政变，而是西太后政变导致袁世凯[YuanShiKai]告密。张一颇有作证的资格。他1903年入袁世凯[YuanShiKai]幕府，长期随袁工作，为袁亲信，所说必在北洋幕中所闻，或是袁世凯[YuanShiKai]亲口所说。但所记告密真相与袁世凯[YuanShiKai]《戊戌日记》不同，《戊戌日记》实为袁世凯[YuanShiKai]后来所记，当有所讳饰。2.荣禄的亲信陈夔龙的记述陈夔（kui，音魁）龙在《梦蕉亭杂记》中所记与张一有几点符合：一是袁世凯[YuanShiKai]告密在杨崇伊到天津之后，荣禄已知太后训政，但“佯作不知”；二是袁世凯[YuanShiKai]当时受到很大压力，虽未记“卫兵夹道罗列”，但荣禄对袁世凯[YuanShiKai]已怀疑；三是张一记“袁乃跪求荣为作主”，而陈夔龙记“袁知事不谐，乃大哭失声，长跪不起”。陈夔龙亦有作证资格，戊戌政变后不久，即调到荣禄幕府，是荣禄的亲信，官至湖广总督、直隶总督。他和袁世凯[YuanShiKai]不睦，消息来源应是从荣禄处来而不像张一从袁世凯[YuanShiKai]和北洋幕府中来。但两人所记袁的告密情形却很相似。从张、陈二人所记，袁世凯[YuanShiKai]本来没有告密的念头，是在初六晚听到杨崇伊带来太后训政捉拿二康的消息，怕受到牵连，故而告密，这是他的保命之计。这告密消息又由杨崇伊带回北京，守旧派才知道兵变围园的密谋。八月初九日遂有旨：“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均著先行革职，交步军统领衙门，拿解刑部治罪”（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九日上谕）。由于袁世凯[YuanShiKai]告密，事态扩大，继续搜捕，并不经审讯于八月十三日处决六君子，八月十四日宣示罪状，有“包藏祸心，潜图不轨，前日竟有纠约乱党，谋围颐和园，劫制皇太后及朕躬之事，幸经觉察，立破奸谋”。这道谕旨说明袁世凯[YuanShiKai]的告密已反馈到了北京。

　　袁世凯[YuanShiKai]虽非主动告密，但把围园密谋和盘托出，总算将功补过，不但被旧党宽容，而且受到重用。荣禄进京，袁世凯[YuanShiKai]奉命护理直隶总督，其新建陆军得赏银四千两。以六君子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但守旧派对他并不完全信任，慈禧太后因袁参与围园密谋，并未主动出首，欲加重惩。荣禄却看中了袁的才能，为袁力保。慈禧太后起始时，认为袁世凯[YuanShiKai]是维新[WeiXin]一党，由于荣禄力保，袁才能够保全官位。如果袁世凯[YuanShiKai]是主动告密，慈禧怎么会认为袁世凯[YuanShiKai]“存心叵测，欲置之重典”呢？

　　三、袁世凯[YuanShiKai]与维新[WeiXin]党的关系

　　应该说，慈禧把袁世凯[YuanShiKai]认作维新[WeiXin]党人是有道理的。事实上袁世凯[YuanShiKai]与维新[WeiXin]党人联系密切，不但与闻兵变之事，而且参与密谋，做出投向维新[WeiXin]派的承诺。他在维新[WeiXin]变法问题上和康有为的思想十分接近。甲午战争以后，他即和康有为结交。1895年，在康有为发动公车上书以后，袁世凯[YuanShiKai]时在督办军务处当差，也曾向光绪帝上书，条陈变法事宜，他当时的思想观点和康有为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