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排和“蜜桶”（HoneyBuckets）

　　听到欧班克少校说在乐山西北二十英里处驻扎着一个[YiGe]航标站后，妈妈[MaMa]就做了些蛋糕和苹果排让我给航标站的军人们送去。我有自行车，骑这段距离也没有问题。峨眉山是佛教圣地，在一万英尺高的山上有个金顶的庙宇。峨嵋山和邻近高山的高度使这里成为建立航标站理想的地点。带着妈妈[MaMa]做的苹果排，我骑到航标站。那里的四个大兵见到我时高兴极了，因为从没有想到在中国这样偏远的地方能吃到苹果排。他们[TaMen]工作生活在三个半圆拱形的活动房里。一个[YiGe]放发电机组，一个[YiGe]放通讯设备，另一个[YiGe]是他们[TaMen]吃住的所在。发电机组那个活动房外，还有个简易厕所。

　　我第一次去航标站是1945年初。后来去过几次，差不多每六星期去一次。有一次我去时，其中一个[YiGe]很婉转地问我是否能下山替他们[TaMen]雇几个人来清理厕所的粪便。我说没问题，交给我好了。于是我下山找了几个村民来。他们[TaMen]先去厕所看了看，然后我就和他们[TaMen]开始了一番讨价还价。几个大兵不停地对我说：“他们[TaMen]要多少就给多少吧。”我告诉他们[TaMen]这是在中国做交易的方法，耐心点，我们[WoMen]会达成交易的。又谈了一会儿，价钱讲定了。村民用他们[TaMen]常用的粪桶，我们[WoMen]谑称其为“蜜桶”，把粪都挑走了。最后，和我讲好价钱的那位交给我几百元钱（那时几百元在重庆街上也就是吃点茶点）。当我把钱给那几个大兵时，他们[TaMen]都吃惊了。他们[TaMen]从不知道粪便在中国是有价值的肥料，不但不用花钱雇人挑走，还可以卖钱。

　　搜寻C-46失事遗体

　　1945年六七月间，两辆吉普和一辆越野车开到我们[WoMen]乐山家门前。

　　他们[TaMen]来自四川重庆，是美军中国战区第五搜寻救护队（USFCT，APO908）的。领队的是王上尉（DavidK.C.Wong）。他们[TaMen]给出个地名，要寻找几天前在那里坠毁的一架C-46。这个地名我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于是我去县政府问这个地方在哪里，有多远。他们[TaMen]告诉我，那里开车过去要一天，徒步翻山过去要一天半。乐山的官员们说，他们[TaMen]会通知那边的官员派人下山来接我们[WoMen]，并带我们[WoMen]去坠机地点。

　　第二天早上我们[WoMen]出发了，下午两点到达山下。有好几个官员在那里等我们[WoMen]。我给王上尉当翻译，尽管他是夏威夷来的亚裔美国[MeiGuo]人。地方领头的官员说我们[WoMen]可以到他家去住一晚，明天他带我们[WoMen]去坠机的地方。同时他让他的手下替我们[WoMen]看好吉普和越野车。谢过他后，我们[WoMen]迈开双腿向山上爬去。几小时后我们[WoMen]到了这个官员的家，他的房子像是一个[YiGe]中国“宫殿”。主人指给我们[WoMen]睡处后，就请我们[WoMen]吃晚饭。晚饭是桌丰盛的宴席，甚至包括熊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熊掌，却永远也忘不掉那鲜嫩的味道。

　　第二天中午，我们[WoMen]来到失事地点。这架C-46不幸撞到山上，其实只要再飞高一百英尺她就可以安全飞过山了。飞机上载的是汽油和弹药，失事后的大火和爆炸使得中国人很容易找到这里，并派了两个兵看护着现场。四具遗体都被烧得很厉害。有叠没烧掉的钞票从一具遗体的口袋里露出来，但没有人把这些钱拿走，这个给了我很深的印象。王上尉安排了几个民工把遗体搬到越野车上。两天后回到了乐山。见到死去的美国[MeiGuo]人，我很难过。我希望战争能拖到自己长大，这样我就可以亲手去杀死几个日本鬼子。

　　访问新津基地

　　1945年8月，几个妈妈[MaMa]很信任的美国[MeiGuo]兵邀请我跟他们[TaMen]去新津机场玩玩。在那里我看到那个1942年晚上被P-61击落的“洗衣机查理”，他们[TaMen]带我去靶场教我怎样打手枪和卡宾枪。让我登上许多飞机参观，只是不能上B-29，因为那时她还属于保密的。我也见到维修机场跑道的民工在修跑道。

　　在那里，我们[WoMen]从新闻里听到美国[MeiGuo]在广岛投了一颗原子弹。1945年9月2日，战争结束了。我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这场屠杀终于停止了，失望的是我这个非正式的翻译将不再需要了。我赶回乐山，妈妈[MaMa]已经开始计划带我们[WoMen]回美国[MeiGuo]去了。最后一批来接待所的美军官兵是在1945年10月，大多数的来访者都在我们[WoMen]的签到簿上签了名。

　　回到美国[MeiGuo]

　　妈妈[MaMa]决定尽快把我们[WoMen]带回美国[MeiGuo]。她以美国[MeiGuo]公民的身份，带着几份美国[MeiGuo]军人出的她为美军服务过的证明，先去了上海。大多数美国[MeiGuo]军人都在那里，这样比较容易打通上层。我们[WoMen]三个兄弟被暂时安排在重庆爷爷（黄炎培——编按）家，在那里等飞机去上海，那时乘民用飞机要排两年以上的队。我们[WoMen]很高兴住在爷爷家，他那时正忙着调解国民党和共产党之间的矛盾。他的厨子和佣人们对我们[WoMen]都很好。厨子是四川人，我们[WoMen]看着他做那些辣辣的菜，真好吃。

　　有一天，我用弹弓打着了一只鸟，高兴地冲进爷爷的书房想给他看我的战利品。一打开门，我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正在和两个人谈话，我鞠了一躬就退出来。这时爷爷叫住我，要我见见毛伯伯和周伯伯。我对他们[TaMen]俩各鞠了一躬后，退了出来。

　　1946年2月的一个[YiGe]早上，我们[WoMen]被一个[YiGe]美国[MeiGuo]水手叫醒。他帮我们[WoMen]收拾好东西，告诉我们[WoMen]要坐里德福将军的飞机去上海。我们[WoMen]穿好衣服带上东西，水手开车送我们[WoMen]来到机场，登上一架C-54飞机。不消说我们[WoMen]都兴奋极了。我有点担心妈妈[MaMa]会不高兴，因为我们[WoMen]走得仓促，都没有时间洗洗干净。将军没在这里上飞机，他是在南京上飞机飞上海。到了南京，妈妈[MaMa]和路来接我们[WoMen]，再带我们[WoMen]去上海。很扫兴，我们[WoMen]没有见到将军，但很高兴见到妈妈[MaMa]和。

　　我们[WoMen]在上海住到1946年的6月15日，然后上了海军陆战队的Swallow号，一条改装后征用的船。这是战后第一艘允许搭运妇女和儿童的船。航程要经三十天，因为要在韩国的仁川接些乘客。而接近日本的时候，船上一个[YiGe]陆军上校病重，船不得不靠上横滨，以让上校及时得到治疗。

　　1946年7月15日，我们[WoMen]终于到了旧金山。在整个航行中，船上男女乘客都是分开的。妈妈[MaMa]和所有的女乘客在一起，我们[WoMen]三个则和男乘客在一起。床铺是上中下三层，我们[WoMen]都睡在上铺。吃饭的时候，我们[WoMen]总是和妈妈[MaMa]坐在一个[YiGe]桌上。一路上吃了很多热狗、汉堡包和炸薯条，我们[WoMen]都很喜欢。白天我会看人赌骰子，学会了一些玩骰子的行话。通过了海关和移民局的检查，在去旅店的路上，我看到一个[YiGe]红色的大箱子上写着“CocaCola”就问妈妈[MaMa]那是什么。妈妈[MaMa]取出一个[YiGe]十分的铜板塞进一个[YiGe]缝口。不一会儿，刚当刚当出来了一个[YiGe]装满深褐色液体的绿瓶子。她用红箱子边挂的一个[YiGe]瓶起子打开瓶盖，让我喝了一口。“哇”我叫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喝可乐，立刻就喜欢上了。两个弟弟也都爱上可乐。第二天，妈妈[MaMa]带我们[WoMen]去旧金山城里一个[YiGe]大玩具店。我们[WoMen]一个[YiGe]个都疯了似的，因为从1940年以后我们[WoMen]一直没有见过玩具。我们[WoMen]坐上到北卡拉磊（Raleigh）的火车，四天后到达。一路上我们[WoMen]见识到了美国[MeiGuo]美丽壮阔的山河。我心想，一定要成为一个[YiGe]美国[MeiGuo]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