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部队[BuDui]出发了。老炊事班长端着半碗还没熟的小米饭喊道：“司令员，饭还没熟，大家还没吃饭哪？你也得吃上一小口呀！”……八路军将士、机关人员、地方干部、青年学生[XueSheng]、当地百姓，几千人很快从花塔山上消失了，只留下一灶灶还没煮熟的小米饭在晨曦中冒着缕缕热气。

　　花塔山后的崖坡，真是高耸陡峭，下面黑洞洞地看不到底，脚下又湿又滑，稍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白校的学生[XueSheng]背着装有教学讲义和粮食的背包与战士一起艰难地爬行，特别是一些城里来的体弱的女学生[XueSheng]，每移动一步大家就捏着一把汗。她们被大家搀扶着，有的拉着绳头，缓慢下山。一个女学生[XueSheng]不慎被滑倒，幸亏抓住了荆草，险些掉下山崖，被跟前战友拉拽上来，继续跟着部队[BuDui]前行。但有几个人影从山崖掉下去，不知是谁，也不知死活——大队人马在万分危急时刻的紧急撤退，是不可能顾及这些的。

　　花塔山下的两侧日军已拉开战线，向花塔山、龙潭湖包抄过来。白校学生[XueSheng]跟随部队[BuDui]沿龙潭湖北侧山路奔向梯子[TiZi]沟。杨成武站在高岗上边观察地形边指挥大家行进。日军冲石家庄子方向开去，区干部们猛然想到驻扎在石家庄子的后方医院[YiYuan]和北面依岭庄百姓家的伤员[ShangYuan]。杨成武说：“看来敌人[DiRen]还没发现我们[WoMen]机关部队[BuDui]目标，是奔石家庄子来的。”区队长焦急地说：“石家庄子是军区后方医院[YiYuan]哪，那里有我们[WoMen]好多伤员[ShangYuan]！”黄寿发参谋长也说：“我们[WoMen]不能丢下他们[TaMen]不管呀。得赶快安排一下，把后方医院[YiYuan]的伤员[ShangYuan]和医护人员解救出来。”杨成武问：“那里有多少伤员[ShangYuan]？”区队长估计道，“连伤员[ShangYuan]带医护队员有300来人吧。”黄寿发说：“那里大都是前线下来的重伤员[ShangYuan]，走路不方便，需要护理。”区队长请示道：“司令员，把任务交给我们[WoMen]吧，我们[WoMen]地熟。司令员放心，就是驮，我们[WoMen]也把他们[TaMen]驮出来。”白校的俞政委和丁队长也赶来请求任务：“司令员，我们[WoMen]这些学生[XueSheng]都懂医学护理，现在是最需要我们[WoMen]的时候，我们[WoMen]去吧！”

　　杨成武看着满脸污垢、体力实在难以支撑的白校学生[XueSheng]，摇了摇头。学生[XueSheng]们听说要去解救伤员[ShangYuan]，立刻来了精神，围过来纷纷请求：“司令员，让我们[WoMen]去吧，我们[WoMen]没事。”“我们[WoMen]能挺住。”杨成武心里明白，只有他们[TaMen]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不然那些伤员[ShangYuan]撤不下来，但这又是一个多么艰巨、难以想像的艰巨任务啊。

　　最后决定，白校学生[XueSheng]中体力差的留下来，抽调一部分骨干，跟三区队周队长帮助后方医院[YiYuan]跟部队[BuDui]转移。可这些洋溢着青春热血、上进心极强的女学生[XueSheng]，又有哪个承认自己“体力差”、不是“骨干”呢？杨成武看着这些喜笑颜开、摩拳擦掌、整队待发的白校学生[XueSheng]，内心一阵阵发紧，他命令侦察连和三连赶快抢占梯子[TiZi]沟进口两侧山地，顶住从玉皇庵扑过来的敌人[DiRen]，接应救援队，压住梯子[TiZi]沟，掩护突围。他对三连胡尚义连长下令：“你们死也得给我顶住！等部队[BuDui]和后方医院[YiYuan]的伤员[ShangYuan]撤完，再撤下来。不然，不要见我！”

　　石家庄子后方医院[YiYuan]里，知道撤离消息时，医护人员还在紧张地抢救伤员[ShangYuan]。区队长和白校的学生[XueSheng]赶到，告之：“这里马上被敌人[DiRen]包围，司令员让我们[WoMen]接应你们，立刻向梯子[TiZi]沟撤离！”“撤，这些伤员[ShangYuan]怎么办？”“白校学生[XueSheng]也来了，我们[WoMen]找了些担架，别说了，快准备。”这样，后方医院[YiYuan]在匆忙中开始转移。有的重伤员[ShangYuan]流血过多，需要输血救急，白校的学生[XueSheng]争着将自己的血输给伤员[ShangYuan]。转移中，有的重伤员[ShangYuan]知道敌情万分危急，怕连累大家，便向自己头部开了枪。一个姓秦的护士在撤退时正赶上难产，当时找来的担架有限，都让给了重伤员[ShangYuan]；她拼尽全力将孩子生下后，交给最后一批撤离的白校学生[XueSheng]，在三四个人的搀扶下勉强上路；她自己知道怎么也走不动了，半路上挣脱开，一头扎进龙潭湖里……

　　三区队和白校的学生[XueSheng]带着后方医院[YiYuan]的伤员[ShangYuan]及医护人员，终于赶上了正在梯子[TiZi]沟撤退的大部队[BuDui]。杨成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区队长汇报说：“我们[WoMen]刚钻进沟，胡连长他们[TaMen]就与鬼子交上火了，打得很激烈。我们[WoMen]从枪弹中抢下几个伤员[ShangYuan]，胡连长逼着我们[WoMen]跟了上来。”杨成武对黄寿发说：“通知侦察连和三连，无论如何也要压死在梯子[TiZi]沟进口！”

　　梯子[TiZi]沟内雾气弥漫，阴森寂静。人们屏住呼吸，小心行进，担心在梯子[TiZi]沟里出现意外。杨成武对几位领导讲：“前面就是梯子[TiZi]口了，一旦与敌人[DiRen]遭遇，或者敌人[DiRen]封死了出口，老高你带部队[BuDui]保护群众和后勤部，还有白校和后方医院[YiYuan]突出去。”高鹏问：“那你呢？”“我带警卫连200名战士掩护，拼命也要往外突。”杨成武在做最坏的打算。高鹏说：“那太冒险了。”“敌人[DiRen]逼的，只能这样了。没有冒险，就没有奇迹。现在情况危急，就是付出几十人乃至几百人的代价，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带几千人冲出去！”

　　还好，梯子[TiZi]沟里，还有出口，都没有发现敌人[DiRen]。

　　杨成武看着一个个从梯子[TiZi]沟出口爬上来的战士，心里一阵难受——每个人都要累迷糊了，不少人还带着伤。尤其是白校的女孩子，多跑了个来回，还搀扶着后方医院[YiYuan]的伤员[ShangYuan]。真想不到，这十多里狭长崎岖、积满寒水的梯子[TiZi]沟，她们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