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杜月笙：凄凉客死香港[XiangGang]

　　1945年8月15日，日寇无条件投降，9月3日，57岁的杜月笙返回阔别八年之久的上海[ShangHai]。事先，他得知上海[ShangHai]方面已经[YiJing]为他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会，不少人准备到车站迎接他，使他颇感踌躇满志。他觉得自己[ZiJi]在抗战中不但没有像上海[ShangHai]另一大亨张啸林那样落水当汉奸，还积极参加了各种抗日救国运动。他和黄炎培等筹组上海[ShangHai]市各界抗敌后援会，为抗日活动募捐了不少钱款；组织了抗日民间武装“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多次配合正规军作战；他还部署门徒协助军统刺杀了上海[ShangHai]市伪市长、大汉奸傅筱庵以及自己[ZiJi]几十年的把兄弟、投敌的张啸林。又有昔日长期反共拥蒋的累累功劳，如今抗战胜利，加上孔祥熙对他的积极支持，杜月笙设想蒋介石理应把上海[ShangHai]市长给他，他留在上海[ShangHai]的门徒也大肆宣传他即将被任命为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任上海[ShangHai]市市长。

　　可是，蒋介石这时已经[YiJing]不愿让杜月笙这个黑社会[SheHui]老大继续插手上海[ShangHai]的事情，因此在杜月笙到达上海[ShangHai]之前就宣布钱大钧为上海[ShangHai]市市长，此举令他倍感失望！更令他难堪的是，杜月笙到达上海[ShangHai]时，不仅没有热烈的欢迎场面，而且没有一名政要前来迎接。在上海[ShangHai]北站还上出现了大字标语：“打倒社会[SheHui]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打倒杜月笙！”惊惶之下，杜月笙临时决定改在上海[ShangHai]南站下车。下车时杜月笙得知，这一切竟是他的门生吴绍澍所主使。吴绍澍如今已是身兼上海[ShangHai]市政治军事特派员、上海[ShangHai]市副市长兼社会[SheHui]局局长、国民党上海[ShangHai]市党部主任委员等六职的接收大员。吴绍澍因为得知蒋介石“对帮会[BangHui]的长远政策是消灭”的内部精神，便急于摆脱同杜月笙的瓜葛。而杜月笙却仍然期待着吴绍澍能够前来拜见他这位昔日的恩师，但始终不见人影。后来吴绍澍终于上门，杜月笙大喜，抱病热情接待，不料吴绍澍却态度倨傲，丢下几句官话即扬长而去。杜月笙只好强压怒气，他很清楚，如今已经[YiJing]是“虎落平阳”。接下来的打击是他的门徒谢葆生因汉奸罪被枪毙；杜月笙本人也被宣铁吾变相扣押了8小时，被迫出钱才获释。他悲哀地发现，他如今已经[YiJing]辉煌不再！他知道抗战胜利后，外国租界已经[YiJing]消失，昔日他在租界的特殊地位已经[YiJing]不复存在。而国民党当局如今可以直接利用军、警、特务来控制上海[ShangHai]，无须黑社会[SheHui]的帮助，他已经[YiJing]失去了利用价值。

　　然而，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杜月笙在不断的被动挨打之后，逐渐缓过劲来。他一面韬光养晦以适应新局面，一面努力重建昔日的辉煌。

　　首先，他通过在国民党上层的密友戴笠收拾了吴绍澍。戴笠抓住吴绍澍私放汪伪上海[ShangHai]税统局局长邵式军而谋取钱财的铁证，以“纵放巨奸、吞没逆产”的罪名呈报蒋介石。吴绍澍闻讯后多次求见戴笠，戴笠则对他置之不理，经过多次哀求，戴笠才接见他，当他请求戴笠免予追究时，戴笠怒斥说：“像你这种人，我为什么不办？”最后他请求戴笠对他法外施仁，准许他到重庆亲自打点，也被戴笠严词拒绝，并吩咐手下人：“通知各航空公司，不许卖票子给吴绍澍！”不久严办的电令下达，先是免去吴绍澍的上海[ShangHai]市副市长职务，接着又罢黜了他兼任的上海[ShangHai]市社会[SheHui]局局长一职，改由接近杜月笙的吴开先继任。这使杜月笙失去的颜面得以挽回，并出了一口恶气。所以，1946年当他得知戴笠的死讯时，他如丧考妣，一时呆若木鸡，定定地坐着不动，不哭、不说话。家人大声喊他，他才如梦方醒，放声大哭，热泪滂沱，这是他平生最伤心悲痛的一次号啕！哭过之后便继之急喘和剧烈的咳嗽，但见他青筋直暴，泪与汗俱，脸孔涨得绛紫，不停地急喘与剧咳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其次，借60岁生日大搞“花甲之庆”来炫耀他在上海[ShangHai]的权势，其门徒特意组织了“庆祝杜公寿诞筹备委员会”，延请上海[ShangHai]一些有权势者担任筹备委员。在泰兴路的丽都花园舞厅举行隆重的祝寿仪式，大厅正中悬挂着蒋介石送的寿匾“嘉乐延年”，两边是国民政府中央各部院首要人物及各界名流送的寿联、寿幛。第一个前来祝寿的便是蒋介石的代表、国民政府文官长吴鼎昌，随之而来的有上海[ShangHai]警备司令宣铁吾夫妇、上海[ShangHai]市市长吴国桢以及专程从南京赶来的国民政府要员吴铁城、王宠惠、宋子文、莫德惠、孙科、白崇禧的代表，共有达官显贵5600多人。除了宴会之外，还连唱了十天堂会，从而显示了落日的余晖。

　　然而好景不长，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先是跟随他多年的管家万墨林被捕。1947年法币贬值，物价飞涨，万墨林利用经营的米店，囤积居奇，大发横财，被称为“米蛀虫”，国民党当局下令将他逮捕。1948年蒋经国在上海[ShangHai]“打老虎”，又以“连续在其非法交易所买进卖出，进行投机倒把”罪，把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抓了起来。虽然杜维屏不久就被释放了，但这件事仍然对杜月笙是一次沉重打击，感到他捧了蒋介石多年，最后竟然把他的儿子抓了起来！于是闭门谢客，并离开上海[ShangHai]前往香港[XiangGang]“养疴”。

　　其实，他此行既是为了以此表示对蒋介石的不满，也是为了及早安排自己[ZiJi]日后的出路。他在香港[XiangGang]时，中共中央社会[SheHui]部副部长潘汉年和夏衍曾看望过杜月笙，并向他讲明中共对他的希望。杜月笙也向潘、夏保证自己[ZiJi]一定“安分守己”！杜月笙在香港[XiangGang]的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警觉，担心他投向共产党，于是派人促其早日返回上海[ShangHai]，杜月笙便于1949年3月23日回到上海[ShangHai]。当人民[RenMin]解放军兵临江南时，杜月笙又与黄炎培、钱新之、章士钊、盛丕华、沙千里、史良、张澜等民主人士频繁接触，商讨时局与个人前途。中共中央领导也明确表示“对杜月笙的方针，就是要他努力使上海[ShangHai]不乱”，保护上海[ShangHai]的工厂、船只和飞机“不受损失，不使南迁，等待人民[RenMin]解放军前往接收”。并表示“杜如果能这样做，不仅中共可以与之合作，上海[ShangHai]人民[RenMin]亦将宽恕他的既往！”杜月笙虽然曾经一度考虑过留在上海[ShangHai]，但沉重的历史包袱使他难以完全相信共产党能不究前嫌。同时，1949年4月10日，蒋介石召见杜月笙，要求他适当的时机到台湾去。吴开先也告诫他：“杜先生，你不要忘记民国十六年清党的时候你那一幕，你杀过什么人，共产党清楚得很。杜先生，你也晓得‘血债血还’是共产党一直在喊的口号！”在这种情况下，杜月笙既不敢留在上海[ShangHai]，也不愿前往台湾，而是决定脱离政治旋涡，以台湾天气热又潮湿、不适宜他的气喘病为由，选择留在香港[XiangGang]。1949年5月1日，人民[RenMin]解放军的40万大军已经[YiJing]兵临上海[ShangHai]城下，杜月笙带领全家离开上海[ShangHai]，拥上一艘荷兰渣华公司的客轮“宝树云”号前往香港[XiangGang]。

　　杜月笙一家在香港[XiangGang]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坚尼地18号的住宅，“不但不很理想，而且不成格局，厅不像厅，房不像房，真正派上用场的简直数不出几间”。而且既无庭园，又缺围墙，外面人朝里看，可谓一目了然。正房只有3间，其余小房都是将就把走廊空隙隔出来的。杜月笙此时由于精神体力的关系，心情萧索，早已失去创办实业、养家糊口、做其他打算的雄心。一大家人的生活所需及他自己[ZiJi]每月两万以上港币的医药费，使经济上更加拮据。光坚尼地一处每月的开销，至少需要6万港币，有时姚玉兰只得自己[ZiJi]掏腰包补贴。杜月笙离开上海[ShangHai]时，一共拥有两笔钱，一是为子女准备的教育经费10万美元，已经[YiJing]交给宋子良在美国代营生意；另一笔是出卖杜美路那座豪宅，卖给美国领事馆获得45万美元，在上海[ShangHai]用去一部分，尚存30万。杜月笙为了避免坐吃山空，曾经朋友介绍，投资四川的蚕丝，结果由于“两航”起义，蚕丝无法运出，又损失了10万美元。杜月笙最后就靠剩下的钱，走完了人生最后的道路，于1951年8月16日病逝于香港[XiangGang]，终年6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