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已经感觉到了将要开始的作战很复杂、很微妙，但我确实找不到既要开炮又不能打到美国[MeiGuo]人的妙方。掀开窗帘，毛主席[ZhuXi]房间的灯一直亮着。那个时代，一切相信毛主席[ZhuXi]，看着那灯光，我方稍稍心安。

　　第10天继续开会，毛主席[ZhuXi]不提林彪的条子，一上来就指着我说：“叶飞，那好，就照你的计划打。”又说，“叶飞，你不要回福建了，留在北戴河指挥。”总的印象，毛主席[ZhuXi]对打这一仗是反复思考，慎之又慎的。经过一夜长考，显然，他对战略、战术问题[WenTi]都想透了。

　　8月23日，炮击开始。完全是毛主席[ZhuXi]亲自指挥，前线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他报告。我留在北戴河，好办也不好办。好办，每天与前线保持通话，一切执行毛主席[ZhuXi]命令就行了。不好办，稍有差错，就可能发展成为同美国[MeiGuo]的战争，福建、台湾海峡将变成第二个朝鲜战场，实在担当不起呀。

　　现在回想，毛主席[ZhuXi]的战略眼光高深、远大，这个仗到底打出一个什么结果来，他没讲。别说敌人一方根本不晓得，我们[WoMen]自己一方也不完全晓得。不光我不晓得，连彭老总、林彪、许多高级干部都不晓得。彭老总一直是竭力主张用武力打下金门[JinMen]的，他曾多次到厦门检查战备和鹰厦铁路修建情况，我知道他的想法。炮击开始，我当然也盼望毛主席[ZhuXi]早一点下达登陆金门[JinMen]的命令，当时想得简单，况且打下金门[JinMen]，对我而言，还有一层不同一般的意义嘛。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WenTi]：1958年8月，毛泽东的战略方针是“炮打金门[JinMen]”，而不是“登陆金门[JinMen]”，您以怎样的心情对待之？

　　老人[LaoRen]：长期以来，金门[JinMen]对我来讲，是个心理上的大包袱。能够“炮打金门[JinMen]”，我很高兴。不能实施“登陆金门[JinMen]”，自然遗憾。

　　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今天回过头来看，1949年我们[WoMen]金门[JinMen]失利，坏事也能变成好事。首先，我们[WoMen]得到了教训，知道了渡海作战不同陆地，有特殊性，因此，打海南岛时准备就充分多了，对攻击台湾也没有贸然行事。另外，让蒋介石占着金门[JinMen]，对我们[WoMen]用处很大嘛，毛主席[ZhuXi]多了一个施展军事、政治、外交斗争艺术的大舞台。

　　当然，不是说1949年的金门[JinMen]失利反而对了，从军事上看，那是一次惨痛的不可原谅的失败，血的教训必须永远牢记。

　　再打金门[JinMen]，我完全有把握，特别是海军空军进入福建以后。三年时间，我们[WoMen]把全中国都打下来了，难道还打不下一个小岛？无非牺牲会大一些，可只要想打，那个岛就一定是我们[WoMen]的。实际上，1958年，我们[WoMen]就那么一直把炮打下去，不用登陆，困也把他困死了，逼也把他逼跑了。但这时，毛主席[ZhuXi]的方针变了，不占金门[JinMen]，把它留给蒋介石，这样对国际政治斗争、对统一中国都有利。

　　问我想不想攻占金门[JinMen]？曾经非常想，做梦都会想。我在福建工作那么多年，居然没有机会报金门[JinMen]失利的一箭之仇，于心不甘嘛。但后来，了解了毛主席[ZhuXi]的意图，心也就逐渐放宽了。军事从来都是实现政治目的的手段，如果不通过战争、破坏，用和平方式完成国家统一，岂不最好，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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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书站在门口指表，暗示采访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