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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困难时期调粮出川:李井泉为何至死都不辩解--中国年鉴(2)
父亲[FuQin]的言传身教
1940年,父亲[FuQin]在延安与肖里相识,次年结为夫妻。两人为了共同的革命理想,携手走到了一起,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两人的感情始终如一。在战争年代,他们有五个儿子相继出生,每个孩子的取名来自毛泽东的文章或讲话。我的大哥和二哥分别取名黎风,明清,是因为毛泽东在延安整风时讲过“黎明风清”。三哥名叫巨一,出自毛泽东对“七大”的总结“巨大统一”。四哥叫“新桅”,出自毛泽东的文句“新中国的桅杆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我排行第五,叫“在望”,出自毛泽东所写的“新年祝词”标题“胜利在望”。我在文革结束后,把名字改成了“再望”,因为我经历了大难而不死,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战争年代,父母的战友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子女,我们[WoMen]家儿子多,父母就把儿子送人。三哥送给孙志远(原国家第三机械工业部部长),弟弟华川送给张经武(原中央[ZhongYang]人民政府驻西藏代表),把我送给了申国藩(原成都市委监委常务委员,老红军)。我们[WoMen]家兄弟因此有不同的姓,各住一方。
父亲[FuQin]和贺龙在战争年代就结下生死之交,解放后我大哥一直住在贺龙家,二哥到北京念书后也住在贺龙家。四哥到北京念书后住在孙志远家。从1962年到文革初期,我和两个妹妹一直在四川[SiChuan],与父母住在一起。
父亲[FuQin]一年到头忙工作,对子女的学习、生活很少过问。“读书要靠自己,生活要靠自己,将来工作更要靠自己,”这就是他对我们[WoMen]的要求。我们[WoMen]兄弟姐妹考大学选专业,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每次都说,通通去学数理化,学技术,今后谁也不要从政,也不要经商。于是我的大哥、三哥、四哥都考上了清华大学,分别学工程物理学和无线电电子学,二哥考上了北京航空学院,弟弟张华川进了南开大学学半导体,大妹妹李大蓉进了江西医学院学医,二妹李力清进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学英语。三哥孙巨在美国读完博士,取得两项技术专利,美方想要留用他,给出很高的待遇条件,父亲[FuQin]闻知,要他回国工作,三哥很快就回来了。
父亲[FuQin]很少谈及自己的革命生涯,在长征中,他先后在第一、第四、第二方面军任职,两过草地,历尽艰险,是我军少有的参加过长征的三个方面军的红军高级将领。我曾多次问他长征经历,他都不肯说。只有一次吃晚饭时,他突然谈到过草地吃牛皮的往事,说牛皮很难煮烂,硬邦邦的,咬不动,咽下去后肚子疼。
1965年末,我们[WoMen]中学排演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里的舞蹈《秋收暴动》,我演了一个红军战士,父亲[FuQin]闻知非常高兴,这个节目在成都人民公园为群众演出时,他亲自来看。
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HarrisonSalisbury)写作《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时,四川[SiChuan]采集素材,我几次接待陪同他。他得知我父亲[FuQin]是长征将领,想要做采访,我打电话到北京,父亲[FuQin]没有同意。后来索尔兹伯里通过我请父亲[FuQin]推荐关于长征的书,父亲[FuQin]对我说,杨成武写的《忆长征》符合事实。当时书店脱销,父亲[FuQin]就把他读过的那本给了我。我把书寄往美国,索尔兹伯里收到后十分高兴,当即给我来信表示感谢,以后又来信说,这本书对他写作很有帮助。
父亲[FuQin]的经历对研究中国现代史很有价值,我曾数次提议为他录音,把他的回忆保留下来,但他不同意。他说,好多人写的回忆录都不符合事实,编造故事,有些人把自己写得很了不起,吹得过了头。那么多先烈都牺牲了,我能活到今天,只有多做工作,要写历史,就写那些牺牲的同志[TongZhi]们,让人民记住他们。
关于父亲[FuQin]的许多往事,我是陆续从一些文献和文集里看到的。2001年,中共建党八十周年之际,中组部、中宣部、中央[ZhongYang]电视台等部门单位联合制作了一部大型电视文献专题片《使命》,这部文献片的第三集介绍党的七大选举中央[ZhongYang]委员会,只能选七十人,为了增强党的团结和统一,要照顾“山头”,必须要把井冈山那批人里拿掉几个人,一个李井泉,一个陈光。90多岁的七大代表王恩惠回忆说:“李井泉这个人当时心胸很开阔,他说:应该,是多了一点,你不拿我,拿别人还不是一样的。这是李井泉的表态。”父亲[FuQin]在世时,从来没对我们[WoMen]讲过这件事。对于官位、荣誉,他看的很淡。
抗日战争初期,中央[ZhongYang]派他率游八路军120师358旅的游击支队北出绥远,在大青山地区开展游击战争,与日伪军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为创建内蒙古大青山抗日根据地建立了功勋。1942年,他担任了抗日军政大学总校政委,为我军培养和输送了大批军政干部。中共中央[ZhongYang]在《人民日报》刊登的《李井泉同志[TongZhi]生平》中,对他的历史功绩给予了高度评价:“李井泉同志[TongZhi]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四川[SiChuan]文物收藏家樊建川先生在建川博物馆《中流砥柱馆》,专版展览了李井泉的抗战事迹和照片,并在“壮士广场”为他立像。樊建川对我说,他父亲[FuQin]是跟随贺龙、李井泉的部队南下解放成都的,他父亲[FuQin]生前对他说,李政委是我们[WoMen]的好领导,是抗战的功臣。
文革中,父母遭受林彪、“四人帮”集团残酷迫害,母亲在秘密监狱被迫害致死。我的二哥在北航被造反派拷打致死。其他兄弟姐妹也无一幸免,四哥、弟弟被关进北京“黑干子女学习班”强迫“改造”,大妹妹和我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在学校牛棚“劳改”。文革结束时,北航准备处理打死我二哥的两个学生,征求我父亲[FuQin]意见时,父亲[FuQin]强忍悲痛说,参与打人的学生当时还年轻,不懂事,是受了“左”的思想影响和蒙蔽,还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他们一个出路。这两个学生得以“解脱”,分配了工作。
得知肖里被迫害致死的噩耗,许多老同志[TongZhi]感到悲愤。1972年,邓小平伯伯和卓琳阿姨在江西把我和两个妹妹接到他们家过年,邓伯伯亲自下厨房为我们[WoMen]炒菜做饭,给了我们[WoMen]极大的安慰。
1978年,父亲[FuQin]到四川[SiChuan]参加了肖里同志[TongZhi]骨灰安放仪式。那一天前来参加仪式的老同志[TongZhi]很多,许多人泣不成声。父亲[FuQin]与他们一一握手,致以感谢。会后他立刻去了自贡、江津、宜宾、达县、万县等多个地方,勉励当地同志[TongZhi]把对“四人帮”的痛恨化作建设国家的动力。
父亲[FuQin]多年来积劳成疾,加上文革期间身心受到极度摧残,身体每况愈下,腹部动脉长了血管瘤,住进北京医院,为防病灶扩散,他的下肢被截除。我与父亲[FuQin]生前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88年10月,我从英国回来路过北京,到医院看望他。当时他已不能讲话,也不能进食,全靠鼻饲维持营养,事实上已是植物人。我握着他几乎干枯的冰凉的手,想对他说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已经听不到儿子的声音了。他把许许多多的事放在心里,默默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在我心中,父亲[FuQin]永远是那座无言的青山。
李井泉生平简介
1909年-1989年,江西省临川县人。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历任红一方面军司令部直属队党支部书记[ShuJi]、师政委、军政委、三军团四师政治部主任,红二方面军师政委等职。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副旅长、旅政委、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抗日军政大学总校政委。解放战争时期,任晋绥分局书记[ShuJi]兼军区政委、兵团政委等职。
全国解放后,历任中共川西区委第一书记[ShuJi]、川西军区政委兼行署主任、中共四川[SiChuan]省委书记[ShuJi]、第一书记[ShuJi]、省军区第一政治委员、省政府主席、中共中央[ZhongYang]西南局第三副书记[ShuJi]、西南军区副政委、西南协作区主任委员等职。1958年在中共八届五中全会上增选为中央[ZhongYang]政治局委员。1960年后,任中共中央[ZhongYang]西南局第一书记[ShuJi]、成都军区第一政治委员、西南局三线建设委员会主任。是中共八、十、十一届中央[ZhongYang]委员。第三、四、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共十二届中顾委常委。
作者简历 申再望,李井泉同志[TongZhi]之子。1948年11月生于山西省兴县。毕业于重庆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曾任职第一机械工业部成都工具研究所、四川[SiChuan]省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新华社香港分社外事部、四川[SiChuan]省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等单位。出版散文集《生命之树常青》,译著《古老的人民》、《雕鹄的荒野》、《时光的瞬间》、《奥运奖牌上的中国文化》,翻译电视纪录片《大熊猫探秘》、《神秘的三星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