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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临危受命最高领导人 事后称是历史的误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年鉴(4)
瞿狱中为军医陈炎冰题词。
只身赴苏区
被撤了职的瞿秋白在上海养病,严重的肺结核经常让他咳喘难平。其间,他从事文艺创作和翻译,正是在此时期与鲁迅[LuXun]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1933年底,临时中央派人找到瞿秋白,宣布要他去中央苏区的决定。对此瞿秋白并无异议,只要求能让杨之华一同前往。
但这个请求当即就被拒绝了,理由是杨之华的工作尚无人接替。
彭玲,一位在1928年结识瞿秋白夫妇的老革命[GeMing]此后向瞿秋白的女儿瞿独伊回忆了与瞿秋白临行前的一次见面。彭玲问瞿秋白:“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不可以不去吗?”而瞿秋白听了以后显得有点怅然,沉吟了片刻后回答说,去,早晚还是要去的,否则有人要说我怕死呢。
这句听起来有些悲凉的回答并非偶然。1933年9月22日,临时中央突然发布了“关于狄康(瞿秋白)同志的错误的决定”。继1931年在六届四中全会上被开除出党中央之后,这是对瞿秋白的又一次打击。
“决定”中,指责瞿秋白在党中央机关刊物《斗争》上发表的若干文章,是“完全与中央的反对五次‘围剿’的决议相对抗……在客观上,他是整个阶级敌人在党内的应声虫”,继而号召“各级党部对于狄康同志的机会主义错误,应在组织中开展最无情的斗争”。受此连累,杨之华也被暂停了党内职务。
据杨之华回忆说,上海中央分局专门开了小组会来批判瞿秋白。会上,瞿秋白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歪曲和污蔑进行了平静的申诉,但上海中央分局的负责人李竹声却对他蛮横地吼道:“像你这样的人,只有一棍子敲出党外去。”此后不久,李竹声被敌人俘虏,没用多长时间就叛变了,这是后话。
瞿秋白被安排只身前往中央苏区,鲁迅[LuXun]颇不以为然,他在瞿秋白辞行当晚对杨之华说:“像秋白这样的身体,去苏区是不适宜的,应该去苏联才对。”
据杨之华的回忆,临别前夜,她在睡梦中不断醒过来,看见瞿秋白绕着自己[ZiJi]的床踱来踱去,或者坐在椅子上沉思抽烟——
他一夜没有休息,但精神还很好。我们谈着当前的工作,也谈着离别以后的工作……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说:“之华,我们活要活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还记得广东某某同志夫妇一同上刑场的照片吗?”我紧紧地拥抱着他说:“真到那一天也是幸福的!”
当晚,在一起工作的革命[GeMing]同志各出1元钱,叫了个菊花锅,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夜里11时,瞿秋白离开了寓所,路灯下白雪纷飞,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黢黢的大街尽头。那一天,是1934年1月7日。
其时,从上海到中共[ZhongGong]苏区的秘密交通线已经由过去的三条,剩下仅有的一条——从上海坐船到香港,再乘船到汕头,改乘火车到潮安,再改乘秘密交通站的小船到大浦、多宝坑,然后再步行经过永定铁坑、桃坑、下金、中金、古木督、严坑、丰稔、庄太拔、茶地、白沙、旧县、南阳、涂坊、元亨、和田、长汀、古城到瑞金。这条交通线下设上百个小站点,之间相隔二三十里,一般设在地下党员或可靠的群众家里。
1月15日,中共[ZhongGong]六届五中全会在红都瑞金举行。这是上海临时中央局与苏区中央局合并后的第一次全会。18日会议结束,新的中央政治局由12人组成,博古任总书记,瞿秋白则被无声无息地排除在外。
而在1月下旬,杨之华收到了瞿秋白到苏区境内后托人捎来的一张小条子:
我将到我们的老家,很快会看见亲兄弟,那是一个[YiGe]不可想象的天堂!快来!
苏区新天地
1934年2月5日,瞿秋白到达瑞金。
曾与李伯钊、刘月华被共同誉为苏区“三大赤色红星之一”的石联星,记下了1934年2月,在红都瑞金看到的一幕:
忽然门口出现一位身材高高的,戴副深边眼镜的同志,他身着合身的灰色中式棉袄,面容清癯,风度潇洒而安详,约三十余岁。刹时间,整个屋子沸腾起来了,大家激动地呼唤着:“秋白……秋白……”还有人用俄语叫他的名字。大家把他包围起来了,与他拥抱握手,握手拥抱,问这问那,不少同志用俄语与他交谈。我来到中央苏区一年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相会的场面。当时我也跟着激动,不知是谁在我耳边低声地说:“他,就是瞿秋白同志。”
到达瑞金的三天前,瞿秋白被任命为教育人民委员部部长和苏维埃中央政府委员。甫一抵达,便即上任。这是自1931年1月的六届四中全会之后,时隔三年多,瞿秋白再次得到了党组织分配的工作。
当时,正是敌人封锁最严重的时候,苏区生活也最困难。据徐特立回忆,当时粮食按人分配,食盐每人每日只有一钱。而有一天,徐特立发现节损委员会贴出公告,批评教育部“有关同志”节省过火,不爱惜身体。
截至1934年秋主力红军[HongJun]开始长征,瞿秋白在苏区工作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在浩如烟海的关于中央苏区的研究文献和回忆录中,与瞿秋白相关的内容却很少。
杨之华经过大量调查综合得来的回忆录说,从1934年2月到4月,教育人民委员部在瞿秋白主持下,共制订教育法规24个。可惜的是,今天仅遗存下来一册用毛边纸油印的《苏维埃教育法规》,是包括小学、中学、大学、师范和社会教育在内的苏区教育法规大全。
当时担任人民教育副委员和苏维埃大学副校长的徐特立回忆说,瞿秋白到苏区后,从制订教育方针到编写教材,都提出了自己[ZiJi]的见解。“苏大住校直接负责者是我,但他关于政治教育每一课程,每一次学习的讨论的题目都加以原则指示。”
曾设计了红军[HongJun]军装的赵品三回忆说,瞿秋白将苏区喜闻乐见的戏剧结集,名为《号炮集》,油印了三百多份发到全区。同时,他还将高尔基戏剧学校与原工农剧社的一部分同志,以及红校的一部分同志,共编为三个剧团,分成三路到红军[HongJun]中去进行慰问演出,借以鼓舞斗志,宣传革命[GeMing]精神。
苏区的文化教育工作由此迅速打开了新局面。数年后在延安,有一次萧三与毛泽东月下漫步,毛泽东还提起瞿秋白在文化方面的专长,感慨道:“怎么没有人既懂政治又懂文化呢?如果秋白活着,现在领导边区的文化运动,该有多好啊!”
留守苏区
1934年秋,石联星和战友王普青带了一个[YiGe]20多人的剧团,到雩都三军团去慰问演出。但她们在那里空等了三天,战士没空看戏,都在忙着打草鞋,每人每天打五双。
“大概是要打大仗了吧?”石联星正琢磨着,收到了瞿秋白打来的电报,让剧团立即回瑞金。剧团回程整整走了三天,到了瑞金地界,天已经黑了。她们看到,在不远的山脚下,人流在整整齐齐地行进着,脚步声震撼得地面微微颤动。
来到一块菜园地旁的一座草屋前,瞿秋白正在屋檐下等着她们。他安详而平静地对演员们说:“中央红军[HongJun]大部队走了,党中央走了。”演员们听到这里,禁不住都嚎啕大哭起来,瞿秋白镇静地劝慰着她们。二十多年后,当石联星回想起那一刻,由衷地说:“秋白同志的话音是那样坚定有力,使我们不觉逐渐收住了眼泪。”
然而,她们不知道,瞿秋白心里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当时,第五次反“围剿”已经持续了几个月,蒋介石改变了前四次“围剿”时长驱直入的战法,在苏区周围筑下碉堡三千多个,以五十万大军步步为营,逐渐推进。1934年4月,敌军占领广昌,敲开了中央苏区北大门。10月,红军[HongJun]主力开始撤离中央苏区。
但是,瞿秋白却被留在了即将沦陷的瑞金,长征的名单里没有他。为此,瞿秋白曾向组织当面提出,希望能够随队长征,但没有得到批准。
徐特立临行前,瞿秋白把自己[ZiJi]的一匹好马换给了他。第二天,不知就里的陈毅见到瞿秋白,忙着把自己[ZiJi]的马缰绳塞到他手里,催他赶紧走。但这份好意被瞿秋白谢绝了。当晚,瞿秋白和好友吴黎平相聚,酒酣耳热之际对吴黎平说:“你们走了,我只能听候命运摆布了。不知以后怎样,我们还能相见吗?如果不能相见,那就永别了。我一生虽然犯过错误,但对党对革命[GeMing]还是忠心耿耿,全党同志有目共见。我无论怎样遭遇,无论碰到怎样逆境,此心可表天日。”
能够印证这一说法的是:长征开始后,为了保守红军[HongJun]主力已撤离苏区的秘密,瞿秋白继续编辑《红色中华》报,报纸仍以中共[ZhongGong]中央和中央政府机关报的面目出现,社址不变,印刷厂不变,出版周期不变,直到1935年1月。
1935年春节过后,在火线和农村演出的三个剧团,根据瞿秋白的指示,返回中央分局驻地进行会演。
会演的那天晚上,大雨滂沱。山上村里的群众差不多都来了,有的走了十几里路赶来看戏。中央分局的负责人项英、陈毅、陈潭秋、何叔衡、毛泽覃、刘伯坚等人和瞿秋白一起,冒着越下越大的雨观看演出。
会演持续了三天,而这是有籍可查的,瞿秋白在中央苏区所做的最后一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