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因为当年[DangNian]的社会环境，就否认自己[ZiJi]的过错

　　或许因为记忆广阔，老人们的视线不仅仅停留在忏悔的个人层面上。关秋兰说，账不能算在孩子[HaiZi]们头上，道歉[DaoQian]固然好，不道歉[DaoQian]也应有所反思，“我相信孩子[HaiZi]们的良知，这也符合儒家伦常”。

　　1996年，时值“文革”三十年，一批学生[XueSheng]到关秀兰家探望，买菜吃饭。席间一个[YiGe]穿着军装的学生[XueSheng]，毕恭毕敬把关秋兰从客厅请到卧室，扶她坐下。这位军官学生[XueSheng]承认曾打过她，以一个[YiGe]笔直的军礼道歉[DaoQian]。关很诧异，她记得当时的回答是：“我记不得了。”回到客厅她对同学们说：“你们也是受害者。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在她的心目中，做饭吃饭本身就意味着友好。抹去风尘人心如镜，客厅里充满了静默。

　　关秋兰已经81岁了，耳背，说话声音很大。跟所有的老人一样，这位昔日北大附中的老师[LaoShi]不愿意提及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发生在自己[ZiJi]身上的批斗，只是淡淡地说：“十年啊，根本没有安稳过”。“文革”中留下的“怕”，几乎不再是一种内心感受，而是作为一种生理症候在幸存者的后来的日子里潜伏了下来。同为“文革”中被批斗女老师[LaoShi]的李煌果表现不同。恐怖记忆并没有从她的记忆中抹去，反而令它们愈加清晰。几年之前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言语和意识正逐渐远离她的身体。病中也或在梦中，她会被带到过去，紧跟着一阵“不要打我”的尖叫声猛醒。

　　李煌果的孩子[HaiZi]不在国内，昔日的学生[XueSheng]张大中和王凤慧也参与到了照顾李煌果老师[LaoShi]的行列当中。几年之前，已是耄耋之年的李老师[LaoShi]突然发烧，被送到了北医三院的急诊室。王凤慧接到电话后，迅速赶到了老人的身边。CT检查之后，老人被送到了旁边精神科医院———北医六院。王凤慧看到，老人激烈地反抗，始终不愿意住在窗户上有栏杆和门上有锁的精神科病房中。

　　郭灿辉的忏悔无法改变李煌果老人的痴呆，但对李的爱人单忠健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让他非常欣慰。“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李在“文革”中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单忠健把这次道歉[DaoQian]看成是一个[YiGe]班级的反思和社会的进步。

　　进屋道歉[DaoQian]之时，单忠健甚至劝阻了郭灿辉，一些同学也拦着。但郭仍然坚持当面道歉[DaoQian]：“不能因为年龄小或者社会环境，就否认自己[ZiJi]过去的过错。错了就是错了。”他甚至第一次对本报记者提及当年[DangNian]对李煌果老师[LaoShi]全部两次伤害的细节：剃头，从家里揪出来跪10厘米宽的板凳并殴打。这些事情他从未对家人和朋友提及。“这是地道的耻辱”，在北京魏公村的一家咖啡馆，他终于敞开心扉。

　　作为一个[YiGe]老红卫兵[HongWeiBing]，郭灿辉1966年底声明脱离红卫兵[HongWeiBing]组织，至今未加入过任何组织。他会想起“文革”还未开始时，经历过反右并被开除党籍的李煌果老师[LaoShi]，曾经单独找他谈话，建议他不要狂热。

　　11月3日的郭灿辉懊悔不已：“如果当时听了李老师[LaoShi]的，就不会犯那么多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