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访：１９７６年的１０月６日这一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请您回忆一下江青[JiangQing]被抓时的情况[QingKuang]。

　　马：我记得１０月６日是个星期四，那天不是我值班。大约是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按张耀祠的说法是约８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洗衣服，脚上只穿了一双拖鞋。忽然，中央警卫团的团长张耀祠来到我身后。

　　我看见他时还说：“呦，张团长怎么来啦？”张耀祠说：“有点事，你跟我来一下。”我以为是工作[GongZuo]上的事情，就说：“今天不是我的班啊。” 他说：“那也得让你去一趟。衣服就别洗啦，快去换换衣服，换换鞋。”当时[DangShi]不知是怎么的，这么匆匆地被他叫走，分明地感到有些异样，但内心却一点也没有[MeiYou]感到突然和惊异。

　　我跟着张耀祠走到江青[JiangQing]所住的中南海２０１寓所的外门，就看见有几位全副武装的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种情况[QingKuang]是以往在江青[JiangQing]身边[ShenBian]从来没有[MeiYou]过的。我感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但我仍然没有[MeiYou]产生特别意外的感觉。

　　当然，看到这种阵势，我心里也不是没有[MeiYou]思考。我记得刚到钓鱼台，被安排到江青[JiangQing]身边[ShenBian]工作[GongZuo]的时候，江青[JiangQing]曾经对我说过大致这样的话：你们到我这来工作[GongZuo]，要有思想准备。我要不就上去，干一番大事业；要不就可能成为阶下囚。我此刻下意识地感到，江青[JiangQing]当初所预计的那第二种情形降临了。

　　这时，张耀祠吩咐那些全副武装的军人守在外面，而让我和高云江、黄介元、马盼秋几个人跟着他一起进到房间里面。这时，我想起了此刻在江青[JiangQing]这里值班的护士应该是江慰琴。

　　进了江青[JiangQing]的办公室后，我看见江青[JiangQing]正坐在沙发里。通常江青[JiangQing]在办公室的时候，就习惯这样坐在沙发里，把脚放在跷脚墩上。张耀祠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江青[JiangQing]，我接到华国锋总理电话指示，你现在还进行分裂党中央的活动，党中央决定将你实行隔离审查，马上执行。你到另一个地方，你要老实向党坦白交代你的罪行，要守纪律。你把文件柜的钥匙交出来。”

　　张耀祠自己回忆说：组织上交代的说辞中，并没有[MeiYou]“你现在还进行分裂党中央的活动……你要老实向党坦白交代你的罪行，要守纪律”。这是他自己临时加进去的。

　　在张耀祠向江青[JiangQing]宣布那段话的时候，江青[JiangQing]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表面上没有[MeiYou]显出慌乱，但她的内心绝不可能是平静的。她等张耀祠把话说完，轻轻地说：“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张耀祠就把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青[JiangQing]听完张耀祠第二次宣布了中央的决定后，才站起身来。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入一只牛皮纸信封里，折好口，拿钉书器钉好，用铅笔写上“华国锋同志亲启”，然后交给了张耀祠。

　　这一连串的动作，江青[JiangQing]做得不紧不慢，看似镇定自若。在这之后，江青[JiangQing]提出要上一下卫生间。卫生间就在办公室的边上，张耀祠同意了，江青[JiangQing]走了进去。张耀祠立即要我把江青[JiangQing]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这里。

　　因为１９７６年的江青[JiangQing]曾频繁地离京外出，去天津、去小靳庄、去大寨、去昌平等地，所以我们为她准备好了一个箱子，放好了出行常用的必备用品。每次出发，只要把她身边[ShenBian]的东西稍稍一敛，十分钟之内肯定能够动身。每次从外地回到北京，我们也是先把箱子里的东西准备好，这样哪怕是第二天就再度出发，也能拿起东西就走。所以我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江青[JiangQing]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然而，当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江青[JiangQing]还没有[MeiYou]从卫生间里出来。张耀祠也觉得时间长了点，就让我进去看一看。我进卫生间一看，江青[JiangQing]正坐在那里愣神，显然她在思考着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就出来了，江青[JiangQing]随后也出了卫生间。

　　我们一起离开了江青[JiangQing]的办公室，我和江青[JiangQing]坐上了一辆大红旗轿车。我记得轿车好像在地上走了一段，就驶入了一条地下通道，我也不记得走了多长时间，最后到一个安置江青[JiangQing]的预定地点。那是一座地下建筑，她在那里住了半年之久。

　　访：在许多叙说１０月６日有关粉碎“四人帮”行动[XingDong]的文章和书籍中，都说江青[JiangQing]被拘禁的当天晚上，是在中南海内的某处地下室里度过的，而且有的文章还言之凿凿地说，江青[JiangQing]只在中南海某处的地下室里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押解到了秦城监狱。现在听了您的叙述，说明以上说法都是猜测的，都是没有[MeiYou]事实根据的。

　　另外还有一事我想请教。我在帮助原中央办公厅警卫局副局长邬吉成撰写回忆录时，因为也涉及１０月６日的逮捕“四人帮”的行动[XingDong]，曾参考了张耀祠写的《中央警卫团团长张耀祠回忆毛泽东》一书。在张耀祠的回忆录中说，对江青[JiangQing]实施拘禁审查任务时，他是和当时[DangShi]的中央警卫团副政委武健华一起去的。可是，邬吉成对我说武健华在怀仁堂这边，参加了对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三人的拘捕行动[XingDong]。当时[DangShi]邬吉成就在怀仁堂外面，负责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等人的随行人员的安置。他亲眼看见武健华进了怀仁堂；而且当怀仁堂内的行动[XingDong]结束后，武健华从怀仁堂出来，还要邬吉成给张耀祠打电话，问江青[JiangQing]那边的行动[XingDong]结束了没有[MeiYou]；接着他俩一同到王、张、姚等人随行人员的休息处，向他们宣布了有关决定。

　　看了张耀祠的回忆录，又听了邬吉成的叙述，两人的回忆，必有一人出现了偏差。大约是２００３年初夏，《中华儿女》杂志发表了武健华亲身经历粉碎“四人帮”行动[XingDong]的回忆文章。他回忆说他参加的是在怀仁堂这边的行动[XingDong]，并披露还是由他向姚文元宣布的中央有关决定。他还追忆了在怀仁堂内的行动[XingDong]完毕后，他和邬吉成一起向王、张、姚等人的随行人员传达有关事项的情节。可是在他的回忆文章里，也用了和张耀祠差不多的笔墨，叙述了拘禁江青[JiangQing]的过程，又让人感觉他对江青[JiangQing]这边的行动[XingDong]也相当知情。

　　因此，我想请您仔细回忆一下，武健华究竟有没有[MeiYou]参加你们这边的拘禁江青[JiangQing]的行动[XingDong]？

　　马：我清楚地记得，武健华当时[DangShi]并没有[MeiYou]到江青[JiangQing]这儿来，他没有[MeiYou]和我们一起行动[XingDong]。当时[DangShi]我们这边在现场的领导，只有张耀祠一人。

　　访：那怎么武健华的回忆文章，怎么能对拘禁江青[JiangQing]这边的行动[XingDong]有那么详细的描述呢？他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呢？马：哦，在武健华写回忆文章期间，曾向有关的人员询问过我们这边行动[XingDong]的情况[QingKuang]，他还向我询问过相关的问题。如果他当时[DangShi]在场的话，就没有[MeiYou]必要向我们询问了。